情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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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娃大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城里工作,给家里添了不少光彩。

光说这平娃不仅是村里出的第一个大学生,还是村里出了名的孝子,对父母不用说,对80多岁的奶奶更是孝敬的不得了,每次回家大包小包的,城里吃的穿的用的玩的,啥都有,让在乡下生活了一辈子的徐老太心里乐开了花。

工作两年了,平娃还没有带个女朋友回家,徐老太也急的不行,眼瞅着和平娃一般大小的男娃娃都成家生子,平娃父母也催的不行。

催急了,平娃就说,现在没车没房的,哪个女娃愿意跟我呢。一句话把徐父徐母噎的够呛。

徐家家境特别不好,姐姐把上学的机会给了平娃,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挣钱给平娃交学费,去年才托人说媒许给了邻村一个老实巴交的穷小子,还照样的吃苦受累。

父母也能理解谁都不愿意把女儿嫁到他们这样的家里来。但是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年龄再大了就不好找对象了,这不,托着八大姑七大姨的给平娃子介绍对象呢。

其实平娃子也不是没有对象,就是这个女孩初中毕业就出去打工了,也是为了供弟弟读书。平娃心里总想,要说如果雪儿也上了大学,肯定比自己还有出息。

平娃刚大学毕业那年,就跟家里说要把雪儿娶过门,没想到父母死活不愿意,徐老太绝食抗议,无奈这事就此不提了。

但是平娃的心总不死,总想着有一天能改变家人的想法。父母说你一个大学生,哪里找不到对象,偏偏要找一个没念多少书的村丫头,等结了婚就会后悔的。

雪儿在平娃念书的城市打工,很少有休息的时间,以前大多数时候都是平娃周末去等雪儿下班送她回宿舍的路上聊聊天,平时都很少打电话联系,一是为了省点电话费,二来雪儿在四星级酒店做前台接待,也忙的不得了,根本就没有自己的时间。

现在平娃上班也忙了,没有那么多时间接她下班了,时间长了,感觉好像都变得淡了。

雪儿也在想,虽然她和平娃哥两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平娃哥的心思一直在她身上,但是现在两人毕竟是两个世界的人了,再怎么好也不太现实了。

现在自己家里也在托人给自己说媒,平娃哥家人也在给平娃哥介绍对象,自己还是不要让平娃哥为难了吧。

周末,平娃难得不加班,心里迫不及待的想见一见雪儿。上次见面还是过年放假的时候,他回家前来看了一次雪儿。

雪儿现在已经是是酒店的前台经理了,过年留下来值班没有回家,现在已经都六月份了,这么久都没有看到朝思暮想的雪儿,上次电话里雪儿说有事想和他说说,不知道雪儿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都是自己不好,没有太多的时间去陪雪儿,程序设计这个工作真是太累了,加不完的班干不完的活改不完的程序。

走进酒店大厅,就看见一身制服的雪儿在安排今天的工作,他想给雪儿一个惊喜,所以没有说今天过来。

看到有人进门,前台的接待人员立马打起精神一口同声说道“欢迎光临”。雪儿扭头看到平娃一身西装,手上还捧了一束玫瑰花,同事们看到这情景,打趣起雪儿来:

“雪儿姐,看平哥这架势好像是来求婚的哦。”

“雪儿姐,什么时候请喝喜酒呀?”

雪儿为人和善,和同事关系极好,像姐妹一般。听到这些雪儿顿时脸红了,忙说你们先忙我先过去一下。

平娃本来想给雪儿一个惊喜,没想到雪儿只有惊而并无喜,他心里也猜出了雪儿想跟他说什么了。

但是他知道雪儿的心,像金子一般善良,肯定又是自己奶奶爸妈给雪儿打电话说这说那了,小时候奶奶是多么喜欢雪儿呀,还问雪儿将来长大了愿不愿意给我当媳妇,现在家里的人都怎么了,不就是嫌雪儿没有念过大学嘛。

这几年雪儿也自学了酒店管理的课程,已经拿到了成人本科的文凭了,一个大学就那么重要吗?平娃的心开始有些慌了,善良的雪儿肯定是又要跟自己说分手的话了。

雪儿请了半天假,和平娃坐在对街的咖啡厅里,雪儿白皙的脸蛋上微微泛红,两颗黑钻石一般的眼睛,仿佛随时都在和你说话,微微上翘的樱桃小嘴时而紧闭时而又微微张开,那两颗浅浅的小酒窝时隐时现,这张脸天天出现在平娃的梦里。

两人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了半天,雪儿别过头,轻轻的说:

“平娃哥,我十月初八就要结婚了,你祝福我吧。”

说过就走了。

剩下平娃愣在那里,他分明看见雪儿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这不是真的,平娃醒过神来,忙追出去,拉着雪儿要问个清楚,雪儿只是哭着说:

“平娃哥,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配不上你,你还是找个合适的人过日子吧。”

平娃死也不肯放手,嘴里嚷着:

“我谁都不要,我就要你,你配的上,别人都配不上。”

雪儿的手被平娃抓的生疼,她的心里也生疼生疼的,犹豫了几次,她又说:

“平娃哥,你放了我吧,我不想再过苦日子了,你家里那样…”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雪儿已经泣不成声了,平娃也渐渐松开了雪儿的手,再一次愣在那里。

离开雪儿后,平娃去了酒吧,就一个人喝呀喝呀,他真希望能一直这样醉下去,永远不要醒来,还是合租房的室友把他弄回了家。

之后平娃拼命工作拼命加班,有时间还接点私活,虽说回趟家也就三四个小时的车程,平娃差不多半年多才回去一次,要不是徐老太太天天打电话让他回家,说不定他一年都难得回去一次呢。

两年后,平娃凭着出色的工作业绩被提拔成了公司技术部主管,不光收入翻了几番,追他的美女也多的不计其数。

其中有个女孩叫笑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非常朴实,也对平娃有这意思。平娃也老大不小了,觉得笑笑虽然不是那样漂亮,但是那两个浅浅的酒窝和雪儿是那样的像,有时候两人一起出去吃饭,他看着笑笑看着看着就入迷了,笑笑不知道雪儿的事,还以为平娃是喜欢自己喜欢的入迷了。

徐老太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家里催着平娃赶快结婚为徐老太冲冲喜,认识不到半年,平娃就匆匆和笑笑结了婚。

谁知,结完婚的笑笑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不但嫌徐老太太脏,还嫌徐家父母穷,没见过世面。

回家了从来不帮助家里干活,还整天嫌徐妈饭做的不好吃。一向孝敬父母的平娃接受不了这个,两个人整天吵架。

一吵架,笑笑就给娘家妈打电话,娘家妈就劈头盖脸将徐家从上到下奚落一遍,还哭哭流流骂平娃没有良心的东西,没车没房,把闺女嫁给你了还不给好日子过还想怎样…这样的日子搅得徐家上下不得安宁。

平娃肠子都悔青了,就差打算离婚了。

有一天,平娃下班后不想回住处面对笑笑无休止的争吵,想在街上多溜达一会,突然看见了雪儿的弟弟小飞,他忙上前去一把抓住小飞,问道:

“你姐姐嫁到哪里了?你们一家人为什么突然都搬走了?出了什么事了吗?”

小飞扭头想走,但是被平娃紧紧抓住不放:

“你知道吗?我这几年一直在找你姐姐,她过得好不好呀?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哥求求你了。”

小飞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

他们坐在咖啡厅一个安静的角落,小飞才一五一十的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平娃。

原来雪儿当初告诉他她十月份就要结婚是骗他的,见他相信了雪儿就答应了邻村的提亲人,但是雪儿实在不愿意,在娶亲的头一天夜里,写完遗书,还有给他的一封信,就吃了安眠药。

多亏雪儿娘舍不得闺女,夜里过来想和闺女说说话,没想看雪儿吃了安眠药,就赶忙送医院里洗胃,命是保住了,但是由于吃的剂量太大,影响了脑部神经,失去了以往的记忆。

娶亲的一听发生这事,骂骂咧咧的上门来闹,媒人也来闹,所以就搬家了。

其实雪儿娘也是想更好的给雪儿看病,把家里房子卖了,娘三在城中村租了一个小房子住着。

小飞说他当天就把姐姐写给你的信送到你家了,徐奶奶接的,她说一定给你,不知道姐姐给你写的啥,我们也没有看。

平娃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几分。他又和小飞一起回家,去看雪儿。

雪儿还是以往那样,水汪汪的眼睛,浅浅的酒窝,对着他一笑,说:

“小飞,有客人来也不早说,我出去再买两个菜。”

看来雪儿真的不认识自己了,他拉着雪儿的手,说:

“雪儿,我是你平娃哥,你不认识我了吗?我们约好将来要去天涯海角拍照的你不记得了吗?”

雪儿疑惑的看看娘,又看看弟弟,只见娘掩面痛哭,弟弟也在悄悄的抹眼泪,平娃也早已经成了个泪人了。

她眼角也湿了,原来这就是娘一直说的那个人,自己因为这个人失去了记忆,也罢,已经这样了,而且眼前这个人已经有家有室了,还是不要再来往了为好。

雪儿仍是礼貌的微微一笑,说:

“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以前不认识,现在也不认识。”

平娃走后,着急回到老家里,质问徐老太雪儿给她的信。为这事徐老太一直很愧疚,她当初藏信是怕平娃不听话非要娶雪儿,没想到娶个大学生媳妇,还真不如知书达理的雪儿,她也是肠子都悔青了。平娃拿到信,迫不及待的打开:

“平娃哥,见字如面。

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这辈子都再也看不到你了。

但是我会在那里祈祷你健康快乐。我是多么多么想和你一起慢慢变老,但是老天是这样的不公,我知道晴儿姐因为供你念书没有追求自己的幸福,我替她惋惜,但是这件事同样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想和你一样念书念到大学,然后咱们结婚,一起在城里工作,一起攒钱买房子,生一个漂亮的小孩,无论是男孩女孩,我们一起带她/他去公园玩,一起在家里吃晚饭。

但是我没有那个命,我爸得病欠了一屁股债最后还是走了,留下我娘和两个孩子,我是家里的老大,不帮娘承担怎么办呢?

我知道你家里不同意我们的事情是因为你上了大学,而我只是个初中毕业没文化的打工妹,我不怪你的家人,奶奶给我打电话哭着说你的家里唯一的希望,晴儿姐为你已经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让我放手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我答应了奶奶,离开你,其实我也知道我们在一起不会得到更多的祝福,或许还有更多的困难,我们也许不会撑很长的时间,所以,平娃哥,你不要怪我,也不要怪奶奶,她也是为你好。

别了,我的爱人。

多想再和你一起坐在屋檐下数星星,多想再和你一起在小河边抓鱼。

别了,我的爱人。

多想再和你一起在月光下散步,多想再和你一起面对面坐着什么也不说。

别了,我的爱人。

我会一直在那里看着你,看着你的……”

平娃再也忍不住了失声痛哭起来,他恨自己没有能力为雪儿带来幸福,他恨自己为何当初没有问清楚她说的结婚的事,他恨自己的愚孝毁了三个人的幸福,他好恨自己呀。

徐老太看着孙儿伤心的样子,知道自己做错了,不住的给孙儿道歉,还说笑笑不是老和你吵架要离婚吗,就离了吧,把雪儿接回来,咱们好好照顾人家。

再说这笑笑,自从结婚后就对徐家横挑鼻子竖挑眼,把这些老老实实的庄稼人整的真不知道怎么伺候这个儿媳妇了。

后来又认识了一个什么经理,见人家有钱有势,硬往人家怀里钻,不小心怀孕了。打了胎跑回娘家去养着,又不敢让婆家人知道这事,因为平娃都好几个月不碰笑笑了,无奈娘家人逼笑笑和平娃离婚,平娃就和笑笑把婚离了。

离婚后的平娃去雪儿家更勤了,基本上每周都去两三次,雪儿的治疗费用,营养费等都是平娃拿,雪儿娘不要,小飞说:

“哥,我现在挣钱能养活我娘和我姐,不用你接济我们。”

平娃心里一疼,说:

“你姐是因为我才这样的,我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你们就让我心安一点吧。”

平娃买来电脑,教雪儿上网、打字,看电影买东西。雪儿本来就非常聪明,文笔也好,不久就在一个论坛里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

渐渐的,雪儿也感觉到眼前这个人和她以前生活千丝万缕的联系,知道她喜欢的口味,知道她钟情的颜色,还知道她很多喜好。

雪儿还是没有恢复以前的记忆,但是她的新生活中都是美好的记忆。

平娃和雪儿成亲那天,徐老太特别高兴,穿了一身大红的衣服,还在儿孙的怂恿下头上戴了一朵大红花。

第二年,雪儿生了一个女儿,特别漂亮,像雪儿一样白净,徐老太笑的合不拢嘴,在雪儿出月回娘家的第二天,徐老太在午睡后就再也没有醒来,她走的时候非常安详,就像睡熟了的孩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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