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看花去

    春的脚步,迅疾得不动声色,那些挤挤挨挨开落的花儿,无数次撩拨着情绪,喧嚣尘上,倘若不让自己慢一会,不稍稍驻足一会,没有一朵花儿,会为谁停留。

    最是“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春日的美好与惆怅总是一路相随,不过只因“太匆匆”,然后直教人,且行且惜罢。

    于是,急急的,即使烟雨迷蒙时候,即使是一个人,也要出门去看花,去看一路的花。

    我知道,看花不必远行,独山就好。

    一二月的梅,三月的桃,油菜,泡桐,紫藤,四月的樱,杜鹃,五月野蔷薇,六月荷生香,你只自顾寻去,小小的森林公园,定能回馈你的眼,与心。

    桃花渐至尾声,林子落英缤纷,雾气升腾,趁四下无人,跳了进去,草地油绿湿润,微雨淋在发间,亦未觉出寒意,一地胜境,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想起那个叫胡兰成的男人,在文字里用“简静”之词来形容桃花,在这将落未落之时,似有一点契合的意味,少了妖娆与热烈,偏安一隅,是独语,也是对白,像女子的青春,倾情绽放之后,是繁华落尽的笃定安然。

    儿时的桃花开在三月,因了一树一树的粉红,她是万物生发之时最为生动的春天,是乡村小院前后最为旖旎的景致,短暂的花期之后,修长的叶片一串串鱼贯而出,开启了季节的序幕,孕育一场盛夏的果实,也是孩子们最为开心的期盼,“六一”时叫卖在操场上竹篮里青脆的毛桃,是记忆里不可磨灭的镜头。

    油菜花,乡下孩子最为亲近,有一种嫩绿壮硕的猪草,最喜长在潮湿的油菜花田间,下学的孩子们,是必须要去花田里扯上几框的,躬身在金黄的油菜花田里,满头满脸都惹满了青草与花瓣,嗡嗡作响的蜜蜂们忙个不停,泥土与花朵的气息混杂在汗水里,不知是甜是涩。岁月经年,只是那或甜或涩的气息,从未随远去的时光而凐灭。

    这些年,曾许多次与不同的人,去看大片的油菜花,异乡的,本土的,依然觉其清新美丽,金色的田野是希望的田野,也是生命里最敦厚与温暖的底色。

    独山的油菜花已然结荚,雨水氤氲着,稀薄的花与密匝的荚浑然天成,甚是好看,比起主人一场丰收的喜悦,一个路人错过的一场花开又算得了什么?

    今年的泡桐花开,来得似乎比往年更早一些,塘边,林间,阶旁,树干高大,枝蔓向四周延伸着,一树一树米白,偶有几朵被风摇落,小喇叭一般玲珑可爱。

    儿时的泡桐树不怎么受待见,缺了硬度与密度的他,在那些木质家具里,全无用武之地,于是少有人中意他,任他高大的身躯,孤独挺立在一个又一个春天里,只有那紫色或白色的花儿,在春分前后,开了又落…

    遥望依稀的泡桐花开,竟不知有几分是欢喜,又有几分是寂寥…

    归来时,长袄染了一层毛绒绒的雨珠,鞋边竟沾了许多湿湿的桃花瓣,不忍弃去,春分,这是我与时光耳鬓厮磨的物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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