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八后的中国,这片大地上所有人开始忙一个叫年的节日。家庭主妇从掸尘扫地,做年饭,贴春联为由头渐次展开。街头的商贩愈发活跃,使出八仙过海的本领,把那些平日难以见到的商品物件,以强力吸引人眼球的能力,摆满街头小巷。学校陆续放假,孩子们成了这个时候疯闹的主角,他们待在家多数犯嫌,被大人骂碍手碍脚,然后轰出去,孩子们巴不得跑走,外面的天地可以肆意玩耍。
男孩们喜欢的游戏永远是打仗,王磊喜欢扮演进攻者,身后跟着一帮追随者,包括他的弟弟王凯,王凯年龄小,个头矮,但他的精神高涨,劲头十足,和他年龄不差上下的男孩,个个牛气哄哄,跃跃欲试准备冲向“敌人”。被追击的“敌人”首领是程海,身后同样有帮追随者,包括他的哥哥程江,这哥两,弟弟平时比哥哥勇猛。
王磊的手里拿着用树枝做的冲锋枪,骑着竹竿大马,他的部下有的拿木头枪,在队伍里,神气又耀眼;王磊头上歪戴了顶大盖帽,不知道这是跟谁学的,他用抢指了前方的敌人:弟兄们,前方的敌人很猖狂,给我冲。这帮孩子喊着冲啊,在王磊的带领下,向前冲锋。
程海没有帽子,只得在头上扎条手绢,大概是地方特种兵,他本来计划他的部队打不过对方就往他身后跑,哪里有片土地,空旷的中央处有堆建筑物,远看像被大火烧过的废弃房屋,残瓦断亘,黑漆漆的,抑或被炮弹轰炸过留下的痕迹,在程海看来,哪是最好的藏身之地,小伙伴们高声响应着。
忽----,一声哨叫,战斗开始,程海气势汹汹,带人冲过来,王磊说,和他们打,进攻的被进攻的都虚张声势的大叫,两边的孩子扭打起来,程海一人被对方两个人进攻,程海并不害怕,他举起手里的枯枝条往“敌人”的身上抽,“敌人”不断往后撤退,其他人只敢在一边徘徊,不敢近前。程海去进攻其它“敌人”,程海的勇猛让大家都害怕,这时,程海看见程江和王磊”搏斗,悄悄绕到王磊身后举起武器,狠狠抽打,王磊正专注冲刺,没料到有人从背后攻击,看见程海,王磊的武器不分青红皂白抽来,眼看打在程海的头上,程海连连后退,看见那处废墟,喊:快跑。程江跟着部队后退,向程海指挥的阵地撤退,孩子们热爱奔跑的天性被激发,奔跑起来。
梦雪和小同学生正在玩游戏。有位著名教育家说过,游戏是孩子最好的玩具。梦雪的适应力很强,和一帮放学不愿意回家的孩子,聚在一起玩耍。柳梦雪从来到就喜欢学校生活,大辫子老师围着漂亮的围巾,两只手上下打着拍子,一边看教室前面正在弹风琴的短发老师,短发老师为他们伴奏,大辫子老师扬起手,唱: 跑跑跑,跑跑跑,努力向山跑!
山风吹,太阳照,空气新鲜,景致好。
花儿开,鸟儿叫,山上风光多么好!
你跑我跑大家跑! 他们唱歌的时候,精神饱满,他们歌声嘹亮,他们情绪高昂而激动,在柳梦雪过去的学习生涯里,第一次接触唱歌,第一次有这么多同学老师,她喜欢唱歌,放学走在路上,回家做完功课,睡觉前,她都会不停的唱这首刚学会的歌,稚嫩带有童声的歌响彻在柳梦雪走过的地方,连走到大街她也会不停的唱,吸引了一帮孩子,她模仿老师打着拍子,教那些围在身边的孩子们唱歌。 程江程海奔跑起来勇猛快速,引导其他孩子精神倍增,撒开腿跟跑,霎时间,进攻的,抵挡的,两支队伍个混成一股人流,奔向前方。 柳梦雪看见这支队伍,冲进他们唱歌的人群,把唱歌的孩子冲的七零八落,小女孩被碰的坐在地上,其他孩子纷纷后退。这支队伍很得意,跑过了水泥路,踏进田野,首领程江看见了目标,那座废墟的房子。房屋内房梁倒塌,阴森冷清,虽然阳光正好,依然散发着霉烂难闻的气息,孩子们不管这些,看见有空隙的地方钻了进去。程江沿着房屋的空道进去,里面灰尘密封,蛛网缭绕,破烂的桌椅板凳,家具,歪在地上。这时,有人发出惊叫,程江吓了一跳,惊叫的孩子是他弟弟程海,程海脸色惨白,从另一间屋子跑出来,程江问:弟弟,怎么了。程海说:哪里有—程江没听完弟弟说完,其他几个孩子陆续从废墟里跑出来,程江跑进去,有几个胆子大的孩子跟在他后面,很快,面前的情景把他们吓坏了,倾斜的房梁下,堆满了白骨,白骨旁是可怕的骷髅,腐烂的衣服程江比弟弟更害怕,有人喊,警察来了,快跑! 几名警察拿着警棍,走,走,都走,你们这群兔崽子,这地方不许人来,不怕啊,走,走,都走。程江和这帮孩子一溜烟跑了。 晚上,回到家的程江程海,双双病了,他们的妈妈母老虎背着程江,大姐程芳背着程海去医院,母老虎走在路上,焦躁的想,今年我们家是怎么了,这运气怎么这般坏! 对于春节,栾老板一向非常重视,虽然在这个节骨眼,生意异常的火,很多人家,特别是有钱人,会给家中每位成员添置新衣服,即使家庭不富裕的人也尽可能制作新衣服,以祈愿新年新气象的寓意。刚从集市上回来的栾老板,买了春联,花灯,门神财神灶神,以及糕点的吃食摆了一桌,栾红跳出来,看到花花绿绿的,说:这么多的年货啊。栾老板问,你姐呢?栾红说,你问大姐,还是二姐?栾老板:年头家里事情多,都跑哪去了?栾红说,大姐上她男朋友哪去了。栾老板:二姐呢?栾红说:二姐啊,逛街去啦。栾老板:一个人逛什么街,人家愿意啦,栾红接着说。栾红:对了,04号找你做衣服。栾老板:什么04号,没头号,没头没脑的。龚云烟来到门口:栾老板。自从龚云烟一家搬进来,每天各忙各的,连面都见不到。龚云烟:买这么多年货啊。栾老板连忙起身让座,你都准备好了吧,龚云烟,还没有,每天光是孩子的事情就够我忙啦,我找你,想麻烦你帮个忙。栾老板:柳太太别这么客气。龚云烟,我想给我们家人每人做套衣服。栾老板:扯布了吗?龚云烟:我正想问问栾老板,这地方哪里的布料好看?栾老板:我这里有一些,是刚从上海进的新布料,另外我这里还有上海服装新款式,你先看看,如果不够,您再去布庄看看。龚云烟听了挺高兴:不知道老板能不能在年前做出来,我们想穿着去做客,还想照全家福。栾老板算算时间:有点紧。龚云烟:那就算了,反正有旧衣服将就。栾老板:要不,这样,你先选好布料,我和女儿连夜赶赶,兴许能做出来。龚云烟:那怎么行,你们也要过年的。栾老板:都是邻居,不用这么客气的。龚云烟:我付你双倍工钱。 从栾老板家里出来,龚云烟一阵轻松,来到这座城市,虽然什么事情都要从头学习,很多地方不熟悉套路,让人紧张而且压力山大,但能在柳雄飞身边,和这个自己非常满意的丈夫在一起,繁忙成了快乐。如果在老家,这会子该准备打扫房间,屋里屋外忙的热火朝天,不过,云烟有时免不了想念远在山乡的父亲,以及翠娥、老妈和她那套靠自己的力量挖出水井的房子。 龚云烟走到自家门口,听见有人喊:龚阿姨。只见程丽双手拎着大包小包的菜进了院子,龚云烟看见是些胡萝卜、金针、木耳、冬笋、黄豆芽等之类另外还有许多她没见过的菜,程丽拎的吃力,龚云烟忙上去帮她,程丽感激的望着她,云烟把菜拎到她家门口,程丽开口道:龚阿姨,你帮我劝劝妈妈。 程丽告诉龚云烟,母老虎自从小程君走失,整个人变了,总打骂她们说她们故意把程君弄丢了,两姐妹没安好心,想合伙把她害死,妈妈经常呆坐,一坐就是半天,自言自语的说话,有时候半夜起来大哭,用手掐姐姐的大腿,不让姐姐哭,姐姐哭,她就打姐姐耳光,程丽说着不停的抹泪。龚云烟问,你爸爸呢?程丽叹口气,那模样犹如活像一个饱经苦难的成人:妹妹刚丢时,爸爸回家劝妈妈,妈妈找他吵架,埋怨他挣钱少,所以她才让小女儿跟姐姐出去捡破烂,要是爸爸挣钱多,她会让小女儿在身边,爸爸开始不理他,后来她就半夜骂爸爸,不让爸爸睡觉。你两个弟弟不是上学吗?他们要睡觉的。是的,程江和程海被吵的休息不好,学习成绩下滑,学校先生来家访,可妈妈,还是和爸爸吵架,爸爸一生气,就不回家了。程丽满脸的泪水,忍不住抽泣,龚云烟看着她,有些心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母老虎背着程江,满脸倦容走进大门,后面跟着的程芳,程芳比程海大不了几岁,个头高但年龄并不大,背着程海的她看上去很吃力,脸上因为劳累呈现出呆滞,云烟吃惊地:这是怎么了?程丽看见母亲,连忙把眼泪擦净。 母老虎进屋,放下背上的程江,程江神思恍惚,昏昏欲睡的样子,程海比哥哥的症状轻微些,龚云烟帮助她扶孩子进屋躺着,母老虎对云烟勉强一笑,看见程丽买的菜,换了副脸色,对云烟说:你们家年货置好了? 云烟听出母老虎口气里含着逐客令,正要告辞,母老虎说,我们这里过年实行吃十香菜。云烟感兴趣地:是吗。母老虎自顾自的说,你看这是胡萝卜、金针、木耳、冬笋、白芹、黄豆芽,母老虎说出十样菜的名称,有些是龚云烟不熟悉的,这十样菜,炒在一起,叫十全十美。以前,我们家每年都要炒这道菜,你从外地来,不懂,我来教你。龚云烟看母老虎的神情,觉的不对劲,答应了连忙离开。 栾梅来到夫子庙,这里比其他地方呈现出更浓郁的热闹气象,所不同的,许多忙着扎花灯的匠人,预示着正月十五的花灯节,非凡美丽。在这个时节,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是喜气洋洋,开心的购买年货,按理,栾梅应该高兴的,往年这个时候,她会给自己买朵头花或插头发的簪子,可眼下,她就是不高兴。 吹糖人的老伯,身边围了群小孩,指点着插在草丛中吹好的小猴子,猪八戒,孙悟空,后来吹出两个带了肚兜的娃娃,一男一女,两个娃娃亲热的头贴头,活灵活现,娇憨可爱,栾梅忍不住买下,拿在手里一边闲逛,栾梅依然烦恼。
栾梅无法不烦恼,她只要闭上眼睛,栾馨和她的男朋友会示威一样出现在眼前,如果她睁开眼睛,栾馨的男朋友会在身边晃荡,甩都甩不开,街头的人群里会出现他,栾梅认为自己是不是神经有了毛病,有时候会头痛。栾馨快乐的连做梦都会笑醒,栾梅心里暗想,有那么好吗?无非是个跑生意的小贩,有什么体得的,我一定要找个比姐姐更好的男朋友,这么想着,栾梅心里的烦会减轻,但这只是暂时,很快,她会更加思念栾馨的男朋友,幻想有一天自己和他在一起。
栾梅走到河边,清彻的水面上漾起波纹,河面上驶着船,船上穿红着绿的人们,歌舞喧哗,人人迎新年,唯有我没有新年,因为栾馨的男朋友是我的,他应该是我的,可是,他却在姐姐的怀里。
栾梅不厌其烦的回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得到情景,无数次来到令她后悔的地方,相片离洗好的时间还早,有一波爱好照相的男女, 传来女孩子的笑声,这笑声中,原来也有栾梅的,可是,从现在起,不,从那天起,栾梅的笑声消失了,从此后的栾梅,心里揣了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看出来的秘密。
娃娃糖人在她手里亲昵的相拥,栾梅的手松开,娃娃糖人掉进水里,晃悠悠沉了下去,直到看不见踪影,栾梅无奈的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