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那份花蛤海鲜面没看出有动过筷子的痕迹，洒满葱花的清汤就像要决堤的洪水一样在碗口边缘，倘若眼前的这个食客捧起碗，汤汁肯定迫不及待的冒出来，逃出来。
面铺对面是繁华的春天娱乐城，闪烁的霓虹灯交辉映在门口男男女女的脸上，他们亲吻拥抱，谈笑欢声，裙子有大红色，墨黑色和深米色，和她们脸上的口红唇彩一样，鲜艳的极不真实。人群中也免不了例外，她脚下差点越过斑马线，左右快速的看着道路两侧，嘴边念叨着红绿灯的倒计时。
月白的指尖有序的在桌上发出咚咚的响，在店里显得尤其刺耳，那样子就像钢琴师在演奏，女人哒哒的高跟鞋伴着他的曲子而来。
女人熟练的从冰柜里拿出两瓶青岛纯生，一手拎着两瓶，一手去卷袖子。
月白伸手握住瓶身:“冰的对身体不好，还是喝常温的吧？”
她扯高了嗓音对着内侧厨房喊到“给这位大兄弟来瓶常温的饮料。”
“也是青岛纯生？”女掌柜半掀开帘子。
“苹果奶昔吧，暖胃。”
方苘咕噜噜喝酒的姿态引起邻桌几位同样吃面的人侧脸，一旁的小女孩还指着正在喝酒的方苘对着一侧的母亲说自己也要喝绿色瓶子的饮料，母亲的手势就像拍蚊子一样的摆了两下，敦促其赶紧吃面。
“你妈怎么说？”她放下酒瓶。
“伯父给我打电话了。”
她在包里翻着东西。“他，他怎么给你打电话了，我爸是不是问你能拿得出多少钱的事。”
“我也要喝这个，”月白伸手去抢方苘面前那瓶已经开过盖的啤酒。
“要喝自己开别的，那瓶我碰过嘴了，你别碰。”她拖着镜盒，挑挑眉，咂巴咂巴嘴，把刚涂抹的口红挤匀。
女掌柜把奶昔放在男人手边，月白往一旁瞥了一眼，点了点头，正巧看见小女孩手里拿着根七彩色的吸管，她漏出两排洁白的牙齿，咯咯的笑着，作势就要把吸管递给他，她是那么的可爱和乖巧。
他看着小女孩头上扎着两段马尾，又看了看身前的女人，方苘发觉他在看她。
“你能不能不那么幼稚，有点男人的样子好吗？”
“和小孩子玩怎么了，你不喜欢小孩子吗？我还期待着以后结婚之后也能生个女儿。”月白把吸管放在一边，对着瓶嘴喝了一大半。
“你是不会懂的。”
“我不会懂？你整天只知道上网玩游戏，钱赚不了几个，净做无聊的事，也不懂得上进，我要是生个女儿，奶粉钱是不是还要我出？”
月白凝神望着桌上那碗面，拿起筷子正准备吃。
方放下镜子:“这面好吃吗？”
“好吃。”
“这是我最爱吃的一家面了，每次午休都会过来吃，便宜又实惠还能管饱，还能省下钱……。”
“你是想说你为我付出了很多，很委屈吗？我以后生孩子你是不是也要这样对孩子说？方苘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你能不能不要这样说？”他吃了一口面，加了点辣椒粉，又吃了一口，放下了筷子。
“不就是二十万吗？你家里连二十万都拿不出来，你家那间房子不是值好多钱？”
“你又来这一套，我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老是拿房子说事，你不是认真的，是吗？”紧接着他又补了一句。
“你老这样，你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方苘放下镜子。“我考虑你的感受，你有考虑过我吗？你口口声声的说你还爱着我，那就拿出实际行动啊？”
“我们一起努力，我们可以过得更好的，难道幸福不就是靠双手打拼出来的吗？”月白伸出双手包住她的手，他感觉出来她在发抖。
“我们那天晚上不是说好了吗？难道你，你真的不想娶我吗？”方苘质问。
“哦！宝宝。你不是有积蓄吗？你不是说那十几万的积蓄要拿来开店吗？我们，我们可以用它先来垫上我们的首付，买一间属于我们两人的婚房，我们可以不用依赖老人，我们可以……”
月白旁若无人，不绝如线的抖搂出来，没有半点保留，这一刻，方苘的双手抖动的更加厉害，低哼了一声。
“这就是你刚刚说的你还考虑我的感受？”她把手从中抽离，腿交叠在一起，挺直了身子。
“那真的不算什么，方苘，你把卡给我，我托朋友一过户就行了，我会更加努力赚钱的，我可以去送外卖。”月白的声音由强变弱，到最后的几个字甚至低微的就像从鼻腔勉强发出来。
方苘盯着啤酒瓶。
他再次想包住眼前女人握瓶的手。她冷不丁的一哆嗦，再次抽离出来交叉叠在胸前。
一旁的母亲唤了声掌柜，急匆匆的从包里掏出钱，塞进她的手里，拽上小女孩就要走，小女孩嘟着嘴看着男人，眼眉皱成了两座桥。
虽说如此，周围的其他男人低头吃面的动作很慢，就连喝汤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
“方苘？”男人试图打破沉默。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看着自己的女人终于开口，月白挑眉。
“我们当下只有这样，才能在一起，岳父那边我会和他说的，我们会幸福的，你要信我。”
正当方苘犹豫不决的时候，手边的微信发出滴滴的消息提示声。
方在信息栏小喇叭的图标点了一下，发出她上司的声音。
“花蝴蝶，你还没吃完饭吗！之前那个金主又来了，点名要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方苘机械性的按灭了手机，把粉饼和口红收进包里。
“我要去上班了，你吃吧。”
她起身，哒哒的高跟鞋越走越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