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现实小说中的人学与伦理一 极光文学系列讲座第十九讲

第十九道极光

顾月华(整理与总结)

2021年6月24日星期四晚上,由顾月华策划、由北美中文作家协会、纽约华文女作家协会、皇后区图书馆新移民服务部联合举办,由陈曦、纽约桃花、南希、应帆和顾月华为主的工作团队,在云会隆重推出:极光系列的第二十道极光。

本次讲座由加拿大女作家冯玉主持,她是加拿大大华笔会会长,加拿大中华诗词学会副会长,加拿大人文学学会秘书长,几种文学刊物的编辑和主编,她的作品发表在海内外多种报刊杂志并收入多种选集。

她的开场白是这样的:大家晚上好!由顾月华老师策划的极光文学系列讲座,至今已成功举办了18场,得到海内外华文写作者的广泛关注和支持,可谓名家云集,场场精彩,好评如潮。极光文学系列讲座已成为海外华文文坛 知名度与含金量最高的系列文学讲座,成为疫情期间,最受欢迎与瞩目的文学盛事。谢谢顾月华老师和郑南川老师的邀请,很荣幸主持今天的第19讲。

郑南川是旅加华人作家,诗人。加拿大华文著作独立出版发行人,世界汉学会加拿大学会会长。他的文学著作:加拿大魁北克首部华文作家作品选《岁月在漂泊》;加拿大华文作家短篇小说集《太阳雪》《“普丁”的爱情》;散文集《皮娜的小木屋》;诗歌集《哦,魁北克》;加拿大中国二十人英中文诗歌选《一根线的早晨》,均在加拿大出版。

他个人出版书物:英中文双语诗歌集《一只鞋的偶然》;诗歌集《堕落的裤裆》;诗歌集《我和“我”的对话》;诗歌集《A Life Mailed Out》(《寄走的人生》英文版);中短篇小说集《跑进屋里的男人》; 小说集《窗子里的两个女人》;微型小说集《琴和她的妮西娜》;非虚构作品文集《在另外一个世界死去》;文论集《郑南川文论集》(印象-记录-评论)。

郑南川自称是现实主义的草根作家和诗人,他的作品具有素描、记实和客观叙事的特点。他对华人文学及其某些理论问题,也有着极大的研究兴趣。他是位勤奋、幽默、接地气的优秀作家和诗人。下面就有请郑南川老师开始他的讲座。

郑南川先讲了他的成长史和出国过程。三百元钱开始了他的人生。在经过了坎坷的经历后走岀一条㝍作的道路。

他是在魁北克接触到文学的草根精神的作品。他的写作也开始了。

郑南川主讲的题目是:浅谈现实小说中的人学与伦理 

郑南川从他出国若干年后,写了《跑进屋子了的那个男人》和《窗子里的两个女人》两部中短篇小说开始,作为现实小说的姊妹篇,我试图从文学的角度,探索“人性本质”在不同文化,种族和社会中的表现以及产生的价值。

他认为文学,就是人学。文学的目的,是表达人们共同的美好追求和愿望,作为具有三十年海外生活经历的人,我的尝试写作,会更具有客观和普遍的意义。在三十多个中短篇小说中,以贫民现实生活故事为例,从不同“文化身份认同”背景下的人性诉求和人性追求的自然呈现两个方面,探讨了人性共同美好世界的精神。

概括郑南川的发言,他主要讲述以下几个方面。

1,文学精神与“人性本质”的表述

文学,作为一种“人学”,写人性的本质是文学的天然使命,也可理解为文学最永恒的主题。西方早期解释为“人文主义”,指的是一种超越动物性感性欲望和工具性功利的精神价值,也被概括为“人文精神”,所谓“人文精神”是表达了对生命的关注,是对人类的存在的思考,对人的价值、人的生存意义的关注,其精神直接地反映在文学的意义上,是对人类命运,痛苦与解脱的思悟与探索。

人性是人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的根本属性,是肉体与灵魂于个体和群体的统一,现象与本质的统一,现实的具体的存在,无论文化,历史,种族和社会不同,也无论写作出于爱情,战争,自然,生命与死亡,都不可避免地面对一个共同的本质问题,人的本身,这就是人性的最终诉求,而“人性诉求”表达了基本两个方面的理解,即正确或错误的情绪与思考,因此文学的“人学”概念,就是关于人性学,是探索世界上人们共同理念与美好追求的学问,木心在他的《文学回忆录》里解释为“文学的最高意义和最低意义,都是人想了解自己”。

文学的意义正好在于它可以让我们超越眼前的困境而进入保持和充实生命的本真状态。

文学是因为人类教诲的需要而产生的,是人类最重要的伦理表达形式之一。文学文本是用于教诲的工具,具体地说,就是通过文学的叙述来实现伦理的“教诲”。在伦理选择过程中,文学因伦理教诲的需要而产生,叙述文学找到人们思考的共同认知和批评。在文学的书写文本出现之前,有关人类伦理选择的故事很多时候是通过专门的歌手口头讲述的,例如《荷马史诗》。

文学作品以人为书写对象,通过伦理选择活动写人、叙事、抒情,描写整个人生过程中的一个个选择活动,评说做人的道理。因此,文学作品描写的人生选择的经验教训和得失范例能够作为借镜,发挥教诲功能。以叙事性作品达到欧洲文学如荷马的史诗、拉伯雷的《巨人传》、狄更斯的《大卫·科波菲尔》,中国文学中的元曲、四大古典小说,小到现实小说的华文文学的故事等等。无不描写人物生活中的一系列选择,如选择的过程、情感与体验、得失与思考等,描写其选择怎样影响了他们的人生,从而让读者从中得到教诲。无论外国文学还是中国文学,文学人物都生活在伦理选择活动中。

郑南川在北美生活三十年,在接受西方文化影响,特别是“文化身份认同”方面有着积极的倾斜,在加拿大推崇多元文化的环境下,寻求人性化写作的情绪,一直在推动着他的写作理念与精神,作为写作“经验”的开始,基本产生于出国后的思考,很少受国内作家写作思想与风格的影响,郑南川的小说作品以本土写作人“自居”,模糊写作人的第二者概念,有意跨出了中国作家写作的共同模式“习惯”,在作品中以纯粹和自然的生命感觉,情不自禁地表述着一种人性共同的伦理“诉求”,向往这种人性本质“诉求”的美好精神,他曾用“草根写作”的概念解释自己文学的本质性,即用作品寻找植根于泥土上所有人共同的“情怀”“精神”与爱。

《跑进屋里的那个男人》和《窗子里的两个女人》讲述的故事,全部来源了最底层平民的生活,他们来自世界各地,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历史和区域的成长经历,是一个东西方生活整体下的图景,直接与具体生活的点滴切身利益有关。

2009年,在郑南川生命中发生了一次与死亡相遇的经历------猝死。在两次停止心脏呼吸,四天毫无“复活”的迹象,几跨“地狱”,又重新回到了“人间”。他的“复活”,经历了从来没经历过的加拿大医疗“生活”,从文化,人道,社会,医疗,体制到人的感情等。他在猝死之后,感悟成一句话:人,是什么啊,人生世界最终的爱与恨到底是什么?去理解爱在人性的共同理想中,到底有多大的意义,生命的世界到底需要什么?使郑南川的文学写作,从此找到了自己世界的窗口,文学就是人学。

毛姆的一句话遍地的六辨士,但是抬头见到了月亮,所以我与妻子也分手了。因为她追求的是辨士,我追求的是月亮。

他活着的一生是要做什么,他最后在魁北克出了四本书。这些作品都反映了他的生命。

他的两部中短篇小说揭示的人性特征,在新移民文学中展示了一个新的思考,作为多元社会中人们的相互宽容,人的本质精神在不同“文化身份”中会怎样呈现,移民与本土文化中“人性道德”的差异和矛盾将是什么,又会怎样共融一体;而社会共同体的人性道德上,展现怎样的积极形态和共同的美好理念。

2,人性诉求在多元“文化身份认同”冲突中的呈现

《我是谋杀者吗》,这篇典型的多元文化身份下的伦理故事中,纠结着主人公无意中见证了一个人意外死亡的事故后,他的伦理道德“折磨”便从这里开始了,他用自己移民文化背景的“经验”想象着事情可能带来的结果,从一个移民“身份”的胆怯开始发生变化,伦理道德的移迴折磨,一种灵魂深处撕裂的痛苦,人性的力量在腾升,成为了一种勇气的开始,小说清晰地表达了他心理活动中的“严酷”过程。

《一个癌症患者和他的爱人》是用两对爱人的作比较,讲了不同“文化身份”下他们在伦理审视面前的“考量”,布朗和琳达是一对爱人,他们每天都散步到杂货铺,布朗买一包烟,琳达买一张彩票。后来布朗患了癌症,虽然减少了吸烟的次数,但依然保持了抽烟的习惯,对于他来讲是一件“艰难”的事情。琳达并没有强迫他停止吸烟,而是陪他走完了最后的日子;中国的一对爱人的表达则不太一样,阿勤对丈夫表达爱的方式是禁止他抽烟,责骂他,甚至伤害他的感情,特别是布朗被查出患有癌症以后。在和布朗,琳达相处的过程中,阿勤夫妇俩受到很大的触动,看来,爱完全不是“强制”的,更多是伦理道德的相互认同和理解,后来阿勤改变了自己,主动问丈夫要不要抽烟,而丈夫则主动戒了烟。烟,伤害人体人人皆知,但它被一些人所喜爱,就不可避免的面对道德上的宽容,这在写作人的叙事中,表达的含义远远超于一般意义的“爱”。这是对东西方对爱表述的“干预和控制”与“尊重和自由”的深刻展示。

再如《阿珍就这样爱情》《手背上的翠花》两篇小说,前者讲了亨特离婚两次后,找了中国媳妇,两人情笃,幼女意外去世后,亨特更懂得珍惜爱情,该文还特意对比书写黄慧失败的异国恋,侧面烘托阿珍的幸福美满;后者讲了一个叫翠花的中国女孩,被加拿大威廉夫妇收养,视为珍宝。纹身店老板马克拜这可爱女孩为师学中文,并将翠花笔下美丽的中国画作为纹身图标,因加拿大兴起中国潮,翠花的字画无意间点亮了马克的生意。不幸,翠花却患白血病逝去,马克在手背上刻下“翠花”的纹身,怀念这位可爱的女孩,他们的故事同样在“爱”的“伦理叙事”里,表达出一种人性化的“氛围”。

短篇《窗子里的两个女人》却从另外一个角度,反映了“文化身份”截然不同的两种人,在同一个社会环境下面对伦理选择,画家史密斯住在大厦顶层,窥看到对面的中国和法国女子,她们都在孤独地面对生活,各有其苦。他画下来的两女外像,却无法走入其内心,也不再期待打开窗子发现更多惊喜,每个人的生活都是自己的,都有难以启齿的一面,道德世界对自己有时也毫无选择。

其它小说《“得得”之死》《为什么地铁的火车不休假》《“一块钱商店”的礼物》和《“性格病”患者》等作品,都叙述了类似文化差异下的伦理纠葛,让人深深思考。作为海外作家的优越性,我觉得就像站在一个双轨的铁道中间,对于驶去车辆两轨产生的共鸣,他听到了一种不一样的声音,这种声音的“氛围”是在不同“文化身份认同”,不同人文状态下的“新现象”和再思考,小说表达的不仅仅是事实的存在,还提醒人们关注这种“存在”的共性和不同性,重要的是他们的人性意境将是什么。

3,人性诉求与人们共同理想的表达

人性意识的存在,无论是东方或西方,在贫困或富有,在种族或肤色等等之间,都保持着“默契”的共识,人们会从自我的感受中,展示出功德的价值倾向。文学作品的“纯文学”价值,在抛弃思想概念和民族情感意义的理念之外,伦理道德的概念在叙事和批评中,是最重要的表达和展示。郑南川在海外几十年之后,看待世界的眼光更加多样化和丰富多彩,作为移民文学,思考的路子从创业打工,身份认同,文化交融,生命的实践无处不在,碰撞在冲击情感,故事在多元文化的氛围中“蜕变”,写作成了一种伦理批评的“情感释放”,一些小生活和点滴经历就有一场“大”的心理搏斗,作家都要含泪疾书,有时痛苦不堪,有时迷惑不解,在语言不同,生活方式不同,文化历史不同的现实社会中,文学最终想找到的只剩下一个理念精神,这就是我们人性本质和人们的共同性,也就是我们伦理道德的共同归宿,这也直接性地表现了文学的本质。与一些作家不同的是,他的小说,更多的是想从苦难的,悲伤的,欢乐的和幸福的故事中找到可以归属于美好的意境。

《窗外的那片风景》是小说集中最不具故事性的一篇,讲的是魁北克冬天苍白世界里发生的一段“苍白”的故事。蓝沁和她的丈夫决定把家安在加拿大,为的是一个共同的理想,让孩子从小获得海外的教育,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于是买了房,蓝沁带孩子生活在国外,丈夫在国内挣钱养家,这样的分居生活,开始了一段他们万万没有想到的结局。蓝沁在孤单,文化冲击,猜忌和不正常的夫妻生活中走向“病”况,最终得了严重的忧郁症,家庭几乎走向分裂。小说的整个情节只是围绕着一个女人,凝望窗外的那片雪展开,故事极其简单,苍白的大雪融化的是蓝沁苍白的心。在“伦理叙事”上,作者用文学的“镜头语言”,几乎没有对话的方式,让镜头描绘出了一个伦理道德“溃烂”的过程,这就是小说人性本质的必然结果,无论什么人,即使是最能容忍“理解”的中国女人,也逃不了道德法则的审判。不过,小说的结局以归宿感的美好人性精神结尾,他们的家庭最终走到一起,弥补了一段创伤的经历,走回了一家团聚相爱。

小说《琴和她的妮西娜》讲述的也是一个人性情感“颠覆”的故事。琴出国为收拾破碎的心,买了一只猫妮西娜陪伴,每日揽镜自照,终于患了忧郁症,被迫回国。半年后,琴收到房东信说,悲切的小猫每日照镜,最后钻到了汽车下面身亡。猫的一举一动都投射出主人的情绪,代主人受过,惨绝的结果。

小说《妈妈,让我走吧》,是真实朋友身上的故事,讲述了一个二十多岁男孩因吸毒,几经戒毒所,最终无法征服自己而放弃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母亲用尽了最大的母爱与勇气,但她最后平静地面对儿子的选择,放弃了儿子,把眼泪咽进肚里,她的伦理世界只剩下“放弃”,如果儿子的精神躯体已经走到尽头,做母亲的有勇气站出来和孩子告别吗。这篇带着伤感情绪的小说,尖刻地提出了一个问题,人性美好的意境,可能有时是悲伤的,是人们无言的勇气。如果说疼爱的伦理可以让母亲再逼儿子进戒毒所,承受“煎熬”,那么无法自救儿子的选择,当然也不能说不是母亲坚守人性的大爱。

小说《她为什么不能真正死去》中,曾这样描写一个死去父亲的最后“独白”:“他从来没有在那里呆过(停尸房),很黑,狭窄的被紧紧地捆住了,翻身的可能性都没有。它觉得自己是一块石头,僵硬地放在寒冬里,流出的泪都是冰,可惜了盖在身上的那块布,像是怜悯身子,没有丝毫感觉。他觉得自己要走了,唯一的牵挂就是儿子,他使劲地想,还能见他一面吗------”,这样的情感是天经地义的,是骨子里的爱,正如这个母亲在最刻骨的子爱面前,她在伦理世界里做了一个最理智和平静的选择,这就是文学的思考和争议,是“人性诉求”的问号。

在小说集中,郑南川更多地笔墨放在了世界人性道德的宽容与关爱之中。《墓地里的秘密》讲的是一个同性恋的故事,母亲为儿子帮带宠物狗几天,狗儿总爱到墓地,由此发现儿子的同性爱人死去的秘密,母亲在这个经历中,最终理解了儿子的爱,知道了儿子在爱的面前如此坚强,母亲在感情理解上发生了巨大变化,世界的爱就是如此丰富和博大,她为儿子而感动,儿子也终于解开心结。

《赤裸的小屋》讲述了类似的故事,表达着作者对人性美好意境的渴望。

小说《寻找丢失的记忆》,却讲一男子因为搬家,记忆中有一件东西需要“寻找”,寻来找去,原来找的是一个飞燕瓷碗和睡裤,这关联着故乡母亲温情的物件。

《墓志铭》讲述了修女写遗嘱立碑的秘密,原来为了纪念修女院的创始母亲,承爱感恩。

有些充满着乐观主义,西方某些幽默情绪的笔调的小说,《我爱你》和《跑进屋里的那个男人》就是两篇很具幽默特色的快乐小说。《我爱你》讲因出国而成为单身母亲的叶敏,苦斗十年,生活相当不容易。有一段时间,她忽然不时收到明信片,都写着“我爱你”的字样。在寻找嫌疑人的过程中,她和早有好感的质检员赫拜约会,意外找到了爱情。原来贺卡是女儿丹丹听老师讲儿子安慰绝望母亲故事后的模仿,却不料引发了妈妈的爱情再生,始料不及皆大欢喜。

《跑进屋里的那个男人》更是一个幽默和浪漫的故事,夏纬旅游三周回来后,发现租屋住进了个男人,文森自称是邻居租客仰慕者,后来两人相处生情,夏纬意外发现文森是中加混血儿,爷爷是中国人,他却像足老外,因为对中国文化的着迷,还想娶个中国女孩,一起回去中国创业,最终他们相爱了,这实在是一出圆满的爱情故事。这些故事,以道德的美好意境收关,在加拿大这个奇妙的多元化国家里,人们对美好世界的追求是一致的,伦理世界的理想也是一致的。每一个故事都与爱有关,他在表达一个重要的精神理念,爱,是共同的,博大和宽容的,这是人性意境的本质。

关于这两部中短篇小说,是跨越了中国人写中国故事的小说,郑南川曾固执地提出“新加拿大人文学”的概念,这是因为像《跑进屋里的那个男人》和《窗子里的两个女人》这样的小说,已经把自己情不自禁地放在了加拿大这个多元社会的大环境里,就像加拿大人那样,用加拿大中国人的眼睛看加拿大,也承载着中华文化的“视角”,写出身边的故事,结果可能是把它写成了“不伦不类”的文学。这似乎正好验证了加拿大“多元化”精神。不过,他还是不想这样简单的划分,文学的立足点不同了,在不同文化和种族中,寻找文学的共同命运,这就是“人性本质”和所有的人,关于人性的美好和这个世界。

主持人冯玉接着点评了郑南川的发言。

谢谢郑南川老师的精彩讲座!南川老师的作品关注社会底层民众的喜怒哀乐与爱恨情仇,展现了移民在海外生活中,因文化身份认同的差异,所引起的伦理道德冲突与转变,表达了对人性美好意境的追求,体现了优秀作家的人文关怀精神。很有果戈里的现实主义风范,值得进一步审视与研讨。南川老师不仅在小说写作上很有建树,他也是优秀的文学社团带头人,为推动魁北克乃至加拿大华文文学做出了积极的贡献。

郑南川的嘉宾是张娟,文学博士,东南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硕士生导师。江苏省现代文学研究会理事,江苏省作家协会委员,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会员,世界华文文学学会会员等。主持或参与国家及省部级项目多项。出版学术著作三部,创意写作文集两部。在《文学评论》等刊物发表论文五十余篇,主要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评论、鲁迅研究、华文文学研究。

张娟的题目是:郑南川小说中跨文化维度的伦理叙事。

张娟的发言非常严谨,她和郑南川因文学结缘,曾于2006年的约克大学、温州大学、暨南大学共同举办的“回顾与展望:加拿大华文文学和媒体国际学术研讨会相聚,她阅读郑了郑南川的小说后,就写了郑南川的小说评论,发表于《学术评论》2017年第5期。

张娟指出近年来,加拿大华文写作佳作频出。出现了张翎、陈河、薛忆沩、曾晓文、孙博、李彦、赵廉等大批优秀作家。他们的创作内容涉猎广泛,艺术上各有旨趣,在加拿大的多元文化背景下,表现出对不同文化伦理的宽容接受和中西文化的交流融合。

这个讲座是由居住在魁北克法语区的郑南川担纲,张娟指出郑南川的法语文化背景、浪漫诗人个性和多元文化精神,在创作中很少流露出身份认同的焦虑,和思念故国的伤感。而是以客观理性的笔调,站立在中西文化之间,关注日常生活,探究人性伦理,进一步开拓了海外华文写作的疆域。

她提醒大家,郑南川在演讲中探讨了两部中短篇小说《跑进屋里的男人》和《窗子里的两个女人》对人性本质的伦理思考,而其小说中表现出的跨越中西的伦理思考和人性探求值得关注。

从郑南川是一名新移民作家,20世纪后半期以后移民海外的华人,张娟指出他们和传统的华人移民有显著不同,他们不再执着于身份认同和差异体认,更注重自己跨越东西方的生命体验和伦理差异。

《窗子里的两个女人》是一部短篇小说集,很多作品都在对比东西方的伦理观念。作为一位东西方生活各占一半的作家,郑南川拥有一个良好的观察角度,以客观的态度考察在东西方文化的渗透下传统伦理观的转型。

张娟认为伦理(ethics)和道德(morality)是一对近似的概念,黑格尔在概念上对两者做了区分,认为道德强调的是主观意识形态,而伦理则存在于客观的法则之间。康德在《道德形而上学》中对“伦理”和“道德”进一步进行了区分。伦理是自然意义上的诸多关系,而道德则是从诸多伦理关系上人为建立的具有普遍意义和内在约束性的信念规范。

郑南川的小说写作关注自己身边人的生存状态和喜怒哀乐,他不只关注华人移民,也关注本土居民,放在人性的层面讲述了一个个日常生活的小故事,表现出自己的生命感觉,而这种生命感觉,是指就是伦理的探求,这些小故事也正是对情爱、家庭、道德等多种伦理关系的文本展现。

根据张娟总结,概括地摘录以下几点:

1.差异与互渗:中西情爱伦理叙事

郑南川的小说中,有很多写到了爱情,爱情是每个作家都会涉足的领域,是常态生活中的浪漫,是人性中最容易擦出火花的部分。情爱是伦理关系中负有情感张力和言说价值的伦理关系。情爱伦理叙事在文学发展的任何时期都没有被遮蔽过。

郑南川小说中对自然真挚爱情的追求,往往表现在西方人的情爱关系上。这和西方人的情爱伦理中的个体独立性有很大关系。男女因爱情而结合,不会混杂其他的社会因素。《一个癌症患者和他的爱人》对比了两对爱人,一对是布朗和琳达,但布朗这辈子就是离不开烟,琳达爱的方式就是支持他,让他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中国的一对爱人爱的表达则不太一样,阿勤对丈夫表达爱的方式是禁止他抽烟,狠狠地责骂他,特别是布朗被查出患有癌症以后。但阿勤夫妇俩后来也受到这种爱的触动,阿勤主动问丈夫要不要抽烟,而丈夫则主动戒了烟。不管抽烟,还是戒烟,里面都是深深的爱情。西方爱的表达是让你自由,东方爱的表达则是干涉和控制,西方更为自由开明,东方更为含蓄蕴藉。

《遗骨的秘密》最为具有艺术性和象征意味。该文回到了历史叙述中,文森是第四代华人,他的祖母是第一代华人,死去以后做出了不同常理的决定,要求把骨灰盒放在家里。文森通过对留在书中的地址探访,发现了祖母和一个西人之间的爱情故事。最终,子孙们把他们的骨灰葬在了一起,留下了早期华洋接触时的一段浪漫爱情。这个故事体现出了在情爱关系上中西文化沟通的可能性。 

2.困境与思考:中西公德伦理叙事

郑南川的小说中还有很多探讨到了中西方不同的公德伦理和现实选择。

关于社会公德张娟予以详细分析,它是为维护正常生活秩序,而要求全社会公民共同遵循的公共生活中的行为准则。在西方传统社会里,大致可分为三个时代,即古希腊罗马时代、中世纪、近代资本主义时代,而不同的时期要求的伦理思想也不尽相同,比如说资本主义的伦理道德以个体为核心,把追求自由,维护个体利益,重视法制。而中国社会的伦理观念则是以血缘为中心的宗法制基础上形成的,所以在社会公德上注重“修身”,进而“治国、平天下”。

在道德伦理上东西方文化差异造成的伦理困境,张娟以《为什么不把钥匙还给我》为例说事,这个中国老人周雨的故事是这样的,他去儿子家的时候,由于走错了房间,遗失了钥匙,周雨认为这种情况下邻居应该提供帮助,而邻居却打电话报了警。这因为西方的价值观念,认为私人领域不可侵犯,而中国传统社会以乡土人情为基础,私德是处理各种问题的主要道德标准。这几篇小说敏锐地发现了移民生活中出现的道德问题,提出了东西方文化认识问题的不同角度。

3.传统与现代:中西家庭伦理叙事

中国传统伦理的核心和基础是家庭,家庭伦理就是处理家庭成员之间的关系,简单来说,中国注重家庭本位,个人从属于家庭,儿女臣服于家长,个人人格萎缩,而西方社会独立的个体是社会的基本单元,打破了以血缘为基本纽带的人际关系,重视个体权利。在跨文化语境中,随着西方文化的冲击,越来越多的华人移民家庭开始受到西方文化冲击,日益重视个体的自由和权力,形成全新的家庭关系和更为独立的自我。

中国传统的家庭格局中,父母认为自己和子女之间是占有与被占有的关系,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为子女付出,也希望子女按照自己的希望生活,以回报自己的牺牲。但是在中西方文化的交汇中,原来中国占有式的亲子关系也逐渐开始有了宽容和理解。郑南川的《跑进屋里的那个男人》故事中,讲述的年轻留学生的故事,夏纬去加西旅行,离家期间忘记锁门,一个男孩登堂入室,在这里住了三周,如果是一般保守警惕的中国女孩,肯定会立刻报警,但是夏纬却接受了这个突然闯入的男生,并且发展出了一段美好的爱情。

4. 郑南川跨文化伦理叙事的多元特征

郑南川的小说关注日常生活,在跨文化的视野下关注中西伦理的不同表现,其叙事本身构成了“一种生活的可能性,一种实践性的伦理构想。” 其伦理反思不仅仅关注外界伦理环境,更注重伦理主体的个性,也就是不同人性的揭示。总体而言,郑南川的跨文化伦理叙事有几大特点,一是草根写作,二是镜像手法,三是正面价值倾向。

首先,郑南川从诗歌到小说创作,都具有草根特征。他关注普通人的生活,对凡人生活具有同情和理解。

其次,郑南川从中国到美国的生活和创作历程,使他的思考一直是有“他者”参照的,镜像式的。加拿大提倡的多元文化精神,就是这个国家民族文化构成必然的结果,郑南川在叙述那些鲜活的故事时,思维和创作的视角会变得有些不同,甚至对很多故事讲的也有些‘另类’,其实,这正是一种‘边缘人’的写作,在写着一种‘夹缝’的文学,开创着一种独特的文学领域,这也是生活的必然。

在中西方文化的交叉和碰撞地带,郑南川的写作接受着不同文学的熏陶,也经历着自我的重新认识,他用开放的态度和理性的姿态对海外华人价值伦理进行了体认,同时也记录下了自己身边的加拿大人的生活状态和价值诉求。他站在中西方文化的边缘,以广阔的文化视野,客观的文化胸襟,揭示出变动中的中西伦理和深幽人性。

最后,张娟发现,在郑南川的小说中,永远表现出积极的价值倾向,人与人之间充满了美好的理解和同情。在郑南川的描写加拿大生活的小说中,我们很少看到道德伦理的沦丧,实用主义的蔓延,相反,不管是创业打工、身份认同,还是文化交融,人性都在碰撞和冲击中逐渐蜕变,走向更美好的自我和更和谐的生活。

通过这种文化心理写作,郑南川揭示了不同身份,来自不同国家,具有不同经历背景的新移民在不同境遇下体现出的复杂人性和个体伦理选择,贯穿着中西方不同的价值观念取向,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人性的考察样本,揭示出了新移民文学的多元内涵。

冯玉在张娟发言后,谢谢张娟老师的发言!她指出张娟老师可谓郑南川作品的研究专家,她就郑南川作品中呈现出的中西方情爱伦理叙事的差异与互相渗透等一系列问题进行了深入研究,认为郑南川作品为我们提供了一种人性的考察样本,揭示出了新移民文学的多元内涵。

后来陈瑞琳与王威也作了精彩点评。讲座完美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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