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那个短发女孩

汪从兵遇见我的时候他正在给我的五楼邻居铺地砖,刚见面时我们都有点诧异:怎么是你啊?!老同学!

他在元安名城买的房子,同在范岗四五年了我们却从未见过面。我们是小学同学,当时他很兴奋,问我这些年怎么样?我很不好意思地回答他:我一直在干老本行,做油漆工。那天,我们一同追寻起儿时的那些点点滴滴,他问我:你还记得汪M吗?

汪M?,那个一头短发的女孩?······

记忆的闸门就此打开:

1979年秋天我高高兴兴地背着新书包跟在堂姐后面屁颠屁颠的往学校跑——我上学了!

还没7周岁的我当时对上学很是有兴趣,看着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文,读的很是用心。一学期下来,成绩单上的数字让爸妈感到很骄傲。课堂上老师也频频夸我,同时还夸那个短发的女孩,还有汪从兵。我们三个成了全班同学的学习榜样。

我是后来才知道那女孩姓汪,她长的一般,说话声音不是很好听的那种,一头短发,喜欢穿件那个时代流行的黄色上衣,像那个年代的军装,四个口袋。应该是她哥哥穿小了的就她穿了。爱笑,笑起来老是捂着嘴。

每次考试的前两名都会是我和她,汪从兵只是偶尔的蹿到第二名。那些调皮的同学开始给我们取外号:七仙女和董永。

我的家境不好,穿的衣服也是旧的,打过补丁,真有董永的味道。《天仙配》那时候正在流行。我隐隐约约知道董永和七仙女的意思是什么。

下课的时候,男生们恶作剧,把我往她的座位上推,使劲推,她急得手忙脚乱的踢打,大声尖叫,引得全班哄笑。学习委员收发作业本的时候,总爱把我的本子放在她的上面,喊名字时,同学们总知道我的后面就是她的,于是又引发哄笑。

我们自此不说话,彼此之间都不好意思。小学五年级我们一同转到汪河中心学校读书,我们都是自己那个小组的组长,但从不说话。我那时眼睛渐渐的开始模糊起来,家里没钱,爸妈也没带我去桐城医院看看。视力下降,成绩也明显的下来了,但她依然在前几名。

我开始心里不安起来,也不知道怎么了。因为换了新环境,同学们不再取笑我们,而我的心里却有点渴望那种取笑。随着成绩的下滑,我的不安越来越重。因为怕她会笑话我,我也努力的学习,想和她一争高下,可结果还是不太明显。

五年级的六一儿童节,老师让我们班在学校的庆六一歌唱比赛中表演节目,我和她都被选中,我们一同排练,当时我特别开心,表演也特别用心。我们演唱的歌曲名叫《校园的早晨》,当表演结束后,台下真是雷鸣般的掌声,那时她对我笑了,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对我笑,激动的心都要跳出来······

初中是在汪河中学读的,班主任朱徐生了解我的眼睛不好,就建议我去配副眼镜,以免耽误学习。谁知一检查我都吓坏了,两眼裸视只有0.6,记得当时是在桐城和平路上的一个眼镜摊上配的,随意挑了一副比较合适的眼镜戴着就回来了。但我坐在第三位还是看不清黑板上的字,我是个较胆小的人,不敢跟老师说看不见,也怕别人叫我瞎子,心里有点自卑。上课自然就没有那么静心了,成绩一路下滑。而她虽然也不在前几名,但比我强多了。我开始有意无意的喜欢把眼光停留在她的座位上。

唯一和她坐在一起的是在初二的时候,那次期中考试,班主任把座位打乱了,恰恰好,我们坐同桌。当我走向她的时候,心里怦怦直跳,表面却强装镇定。我不敢看她,没有在一起时,喜欢偷偷的瞄一眼,真在一起却又不敢了。那次我交卷很早,假装不在意,后来又后悔怎么没坐到下课铃响。

初中生活很快就要结束了。听说她爸爸给她办了休学,准备复读一年。中考前有个预选赛,她不会参加。

预选赛马上就来了,我心里越来越紧张。怕她突然就不来上学了。每个星期六我都默默的目送她离去,心里有点不自然。

突然间有种想送她礼物的冲动。

回家向爸爸撒谎说交试卷费,要了三块钱,我都不知道我怎么有那样的勇气,因为我从未在父母面前撒过谎,看来我真的是豁出去了。

在学校边的商店里我挑了一本塑料面皮的笔记本,当时很流行,在扉页写了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在星期六中午吃饭的时候,趁教室里没人,像个贼一样,偷偷的塞进她的书包。

午饭后,我故意晚去教室,还装作没事一样,吹着口哨走进教室。

一进屋,就感觉气氛不对:她的座位边围满女生!隐隐的有人在哭!

见我进来,好多女生都把眼睛射向我,我心立马就虚了,随便拿了几本书快速逃了出来。天啦!要倒霉了!

那个下午我没上课,躲在宿舍里惴惴不安。心想这下完了,幸好直到放学没有人找我。

第二天我没去上学,正好父亲要我去理发,当时理发还要到一个叫挂镇的小镇上去。

星期一我刚到学校,就有同学告诉我:你今天等着扒皮吧!我心一惊,心想这下真完了。

还是同学告诉我情况:昨天中午吃饭时,食堂的师傅取笑汪,说汪有人送她礼物了。(那时的意思就是恋爱)她当时饭都没打,就在宿舍里哭,校长知道后很生气叫人喊我去,谁知我不在学校。

我心里恨死那个食堂的师傅了。我不知道怎样进的教室,她还在座位上。只是好多眼睛都在抽我的脸。

终于班主任教训我了,用桐城话叫:告物子钻草地窿——快活哪有门。我在课堂上站了半堂课,心里后悔死了。真想钻地下去。

后来一切风平浪静,星期三我回家父母亲要去十几里外的挂镇插秧,晚上回不来,想我跟老师请假在家休息三四天,照顾小弟他们。

老师同意了,说的话也语重心长:虽然你成绩不好,但人生一定要博!当我扛着被子走时,好多同学惊异地问为什么,甚至有人说我被开除了。

我没有看到她。

当我返校的时候,她已经没来上学了。

后来就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听说她考取了六安卫校,

后来她被分配到桐城第二医药站做出纳,

后来嫁给了一个海员,后来她好像也去了,已经不在新安了······

那个记忆中的短发,祝安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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