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月,纪实类家庭影片《四个春天》走进影院。影片以贵州省独山县的一个普通家庭为拍摄对象,记录了这个家庭从2013年到2016年四个春天的日常生活。这是导演陆庆屹第一次拍纪录片,拍摄的主角是自己的父亲陆运坤和母亲李桂贤。
陆庆屹不是专业导演出身,在《四个春天》之前,他是一名喜爱摄影的北漂。回家时,他拍下父母煮稀饭、看电视、拉琴跳舞的日常生活,分享到豆瓣上,这些照片获得了比平时其他类型的内容更多的关注。
受此启发,他尝试用视频这一更鲜活、更具现场感的形式去记录爸妈的生活日常。
从专业水平看,《四个春天》不是一部精致的纪录片,甚至有些粗糙。有些镜头摇晃明显,拍摄内容显得随意,后期剪辑没有让人惊叹的技巧,看完电影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完整的的故事线。
但是,当影片开始,一个个镜头闪过,家常的交谈在耳边响起,就会开始理解——它在用诗一样的语言讲述一个家庭的普通日常,也是在这种琐碎日常里,生活的诗意慢慢溢出屏幕。铺陈在时间线上的一个个碎片化的影像,娓娓道来,平静温和。
熏腊肠、摘花椒、备年菜、写春联、放鞭炮、包粽子,当这些意象在一个四方庭院里出现,生活气息扑面而来。有一句形容散文的话,叫“形散而神不散”,用来形容这部影片也极其合适。
拍摄四年,一部尼康D800打完全程,1500元的一台三脚架是全部资金投入。拍摄结束,一共有250小时的素材,最后的成片是105分钟,从250小时到105分钟,陆庆屹花费了20多个月的时间去挑选镜头,去从零开始学习视频剪辑。
拍摄之初,陆庆屹未曾想过它会走进影院,会在电影节、电影展上获奖,会打动许许多多观影的人。这部影片,确是偶然所得。
对于具有纪实性质的纪录片而言,真实是生命。但在很多纪录片拍摄之前,调研、策划必不可少,导演也一定要对所要拍摄的内容有一个整体的把握,拍摄现场的适时调度有时候也难以避免。
因此,全无刻意着墨,只是单纯记录的影片其实很少。《四个春天》,质朴、纯粹、真实。
打动观众的,是这份未经修饰的真实,真实生活里那份田园般的诗意,以及平凡个体对生活的满怀热爱。
未经修饰的真实
导演陆庆屹的初衷是记录父母的日常生活而非拍摄影片,没有目的性的拍摄让他专注于记录本身。
影片中不乏有这样的镜头,父亲母亲和正在拍摄的陆庆屹聊天说话,把花椒金银花递到他眼前闻。显然,他们也没把这件事当做一件很严肃正式的事,只当做是儿子在“东摄西摄”,所以他们在镜头下也是放松自然的状态。
另外,陆家一直以来也都有用影像记录生活的习惯。
97年姐姐陆庆伟工作后,给父亲买了一台DV机。父亲爱不释手走到哪儿拍到哪儿,家人一起看春晚要拍,一起出游要拍,上山砍柴要拍,帮亲戚收苞谷也要拍……这个家庭习惯,让父母理解记录的意义,并且支持儿子陆庆屹去做这件事。
记录在一起的时光,留住那些相依的温暖,是眷恋,是珍惜。
田园般的诗意生活
父亲母亲都是热爱音乐的人,父亲会数十种乐器,母亲曾是当地有名的山歌手。
吃饭时母亲对着父亲唱敬酒歌,父亲拉二胡母亲伴着音乐跳扇子舞,甚至爬山打蕨菜时俩人也对几句山歌。“人无艺术身不贵,不会娱乐是蠢材”。音乐不是他们生活的点缀,而是生活的一部分。
有一天晚上,母亲在房间踩着缝纫机缝补衣裳,父亲在隔壁房间对着电脑打拍子,音乐声和缝纫机的哒哒声混杂在一起,旋律却也好像意外的和谐。
柴米油盐酱醋茶和琴棋书画诗酒花,在缝纫机的哒哒声和音乐声的节拍里被一起诠释。
第四个春天里有一幕,母亲捧着一捧金银花闻,“心旷神怡”,边做家务,“金银花的香味扑鼻而来,做活路,劲头就多新鲜点哦”。
其实,哪里是生活本身的诗意,是生活里的人有一颗诗心。
平凡个体对生活的热爱
父亲母亲金婚纪念日,姐姐庆伟和“我”赶回家,父亲指着屋檐下的燕子开心地说:“庆屹,今年的年燕子又来了哦,你看嘛。”母亲在一旁应着,“我喊你爸少高兴点,到时候这些燕子一走,心又灰几天”。
父亲会为燕子筑巢开心,母亲会为刺梨发芽感叹;俩人会在过年时认真编写年夜饭菜单,在春天悉心打扮好去爬山踏青。他们始终保持对平凡微小的事物的新鲜感和好奇心,也始终留存着对生活郑重的仪式感和敬畏心。
于是,八十岁也年轻,每一天都是生命的第一天。
2014年秋天,姐姐庆伟因病离世,整个家庭蒙上了一层灰色。父亲倒弄自己的乐器少了,母亲的歌声也少了。
但在第四个春天里,父亲开始养起了蜜蜂。网购了蜂箱,对着电脑慢慢组装,嘴里说着“不再惹它了”,吃完饭放下碗却还是想“去看一眼蜜蜂”。母亲打趣,“你一天拿这个蜜蜂差不多像初恋情人啦”。
无论发生什么,活着的人总还是要继续生活,在疲惫和深切的思念里,依然选择热爱。
写在最后
真实的生活,百分之九十是平淡,但平淡不是平庸不是无趣,是平平淡淡的滋味悠长。影片中极尽热爱生活的父母亲值得感动,荧幕和镜头放大了平凡的可贵,我们自身的生活亦值得珍视,而心和眼睛都是感知的好视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