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娜娜
编/奶瓶
关于越南电影，我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陈英雄作品里潮湿粘稠的情绪中，《三轮车夫》、《青木瓜之味》，应该代表着许多人对越南电影的初印象。借此次中国——东盟电影展的机会，我再次有缘在大银幕上见识湄公河畔的动人情韵，由裴硕专执导，方英桃、黎公煌主演的《璀璨的灰烬》，让我心目中的越南影像拼图更加丰富、深沉，于潮湿粘稠之中，又多了一缕抹不去的哀愁。
《璀璨的灰烬》改编自越南女作家阮玉图的小说，它带着独特的女性视角，讲述了欲望求而不得，苦难周而复始的悲情故事。初看时缓慢细碎，沉浸之后便觉心中有海浪袭来，又似熊熊烈火燃烧不绝，充溢着水与火的缠斗。
水：周而复始的执念
电影画面展开于湄公河三角洲沿岸的村庄，人们依水而居，以船代步，河水承载着村庄的所有故事。影片里的河水没有波光粼粼的生气，狭窄而平静，就这么缓缓流淌着，河岸在哪里它就走向哪里。这里有新生命的诞生，也有脆弱的肉体被吞噬，往来有劳作的船只，也有代表情欲的孤舟在芦苇中摇荡。这里的女性正如这无声流淌的窄河，她们隐忍克制，带着各自的哀伤与隐痛，年复一年，无论如何，也绕不出这个村子。
河的尽头是海。海是丈夫东借以逃避无爱婚姻的地方，也是另一位丈夫谭在失去爱女之后自我放逐的地方。在海上他们逃离了陆地上的人和事，可以选择遗忘与忽视，漫无边际的海似乎将一切淡化，但女性却无法逃离，只有在一次次的试探和迎合中陷入绝望。
影片中，无论男女皆有求而不得的情执。东暗恋颜却无法表白，在一次酒后乱性后与毫无印象的候奉子成婚；候主动追求东，明知丈夫心有所属还是心怀期待走入婚姻，在丈夫的长久缺席中每日面对隐形的第三者；谭与娜安原本相爱结合，却因女儿的意外溺亡产生难以跨越的隔阂；鸾爱上了多年前试图强奸自己的康，在康刑满释放回村后不断示爱，却只等到了不辞而别。
情执又多长，湄公河就有多长，与此相对应的是片中无休止的劳作场景，运香蕉、压蕉饼、捕鱼虾、挖贻贝、劈柴烧炭、建房修屋……永无止歇。大部分劳动场景都在灰扑泥泞中进行，人们面无表情地陷入劳作中，仿佛这是他们生来的宿命。电影刻意模糊了时间感，除了发动机船和老旧电视外没有一点现代化物件，片中的人和事放在任何一个时代背景都可以成立。男性在求而不得之后放逐逃避，女性在失落之后依然坚守不语，就像片中无处不在的水一样，缓慢地将时间凝固住，一代代悲情故事周而复始地上演。
火：自我毁灭的爱欲
影片的色调阴沉，虽身处热带四季葱绿，却总是带着灰扑扑的色彩，河水总是浑浊，海面上总有风浪，无论是人物的衣着还是房屋陈设均缺乏鲜亮的色彩，天空也总是阴沉沉，只有燃烧的火焰明亮璀璨。缓缓流淌的水面带来禅意和哀伤，熊熊燃烧的火焰带来毁灭和宿命，令人蓦然想起另外两部亚洲电影，《春夏秋冬又一春》和《燃烧》。
所以灰烬是什么呢？我认为放在片中具体而言是颜对谭的爱意与留恋，放在女性群体而言是生活的力量。影片中呈现的燃烧夜景质感很细腻，这些镜头跳脱出大部分阴沉灰暗的色调，呈现出浓烈厚重的色彩。火既是男性压抑愤怒的内心之火，也是女性表达爱意的欲望之火。谭一次次地烧掉房子，娜安一次次地重建，只因为谭只有在看到熊熊火光时才展露笑颜。邻居劝娜安离开谭，她却如何都舍不得，只是一次次地在燃烧过后收集灰烬，直到灰烬越来越少，直到将自己也熔化在火焰中。而候再也不能靠给东讲有关娜安的消息来思绪留住丈夫的目光。
电影由一场跳动的火焰开始，由一片飘荡的海面收尾，观影结束，仿佛从一场魔幻的梦中醒来，思绪仍然缠绕在潮湿氤氲的湄公河雨林中。只记住，那一抹璀璨是女性的呐喊，而灰烬中尽是她们的绝望。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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