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晓芳
母亲家的小院有一棵金桔树,树干长得弯弯的、精瘦瘦的。它已经陪伴了我们四十多年了。
每年的秋冬季节,它都会长出一树密密匝匝、金灿灿的桔子,一个个掩映在翠绿的叶子间,三五成群拥簇在一起,微风过处,摇头晃脑好像跳起了舞蹈,在太阳光的照耀下煜煜生辉。 远远看去就像院里挂着一个个小灯笼,非常喜庆。
记得我们刚搬到这房子时,看着门前有个大大的院子,一家人可喜欢了。特别是父亲脸上总掩饰不住欣喜,他说,我们怎么来利用好这个院子呢?最后决定,做一个小花坛。说干就干,父亲买来了砖和水泥,在最南边划出一块空地,用砖围好,种上了这棵金桔树。金桔的右边砌了一个小小的花坛,种上应季的花儿。父亲喜欢劳作,每天一下班就侍弄着这些花草,家里也收拾得干净净的。院子四季种着不同的花儿,常年院里蝴蝶纷飞,蜜蜂嗡嗡,花香飘荡。
这棵金桔从不到一米的小树苗,在父亲的精心培育下,它不断地长大,长成后来的枝繁叶茂,五年后它开始开花结果了。
还清楚地记得那年的秋天,枝头上缀着的几颗小金桔长得金灿灿的,我和弟弟每次经过树下就会垂涎欲滴。每天一放学就瞅着这些果子,盼望着它们早点成熟。有一天父亲小心翼翼地搬来梯子爬上去采摘,我们则站在树下期待着,把小脸盆高高举着,生怕果子掉在地摔坏。父亲则小心地每摘下一颗,就轻轻地丢到盆里,听到“冬”的一声,我的心里就乐开了一点花儿,直到二十多个金灿灿的金桔被父亲全部安全地放入盆中,我们才放下心来,万幸没有摔坏的。等父亲从梯子下来,我们端着脸盆,欢喜地把它们一个个仔细洗干净,然后等父亲来分给我们。父亲挑了几个大的,各塞到我们嘴里,而他和母亲却留下几个小的。当我一咬下去,金桔涩而苦的汁水在口里乱飙,我立马“噗”的一声吐出来,不停地叫道,“哎呀,怎么这么难吃呀?”同时弟弟也像我一样。父亲不信,他也吃了一颗,喃喃地说,怎么会这么涩呢?后来经过打听,才知道,想要果子好吃就得在每年除夕晚上,把一碗骨头汤里加上一勺白糖然后一同倒进果树的根部,这样来年果子就会很甜的。
从那以后,父亲每年的除夕都不忘给金桔树根部倒入一碗骨头糖汤,也因些,金桔一年比一年好吃。
随着时光的流逝,我们兄弟姐妹在金桔树的陪伴下,也渐渐长大,依次搬离了这个家。再后来,父亲也离开了我们,院里所有的花草都好像随着父亲的离去而枯萎了。只有这棵金桔树,它像一位忠诚的老友,一直陪伴着我的母亲。
虽然它枝干已不再粗壮,也已长成了一棵歪脖子树,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可它依旧不断地成长着,春天里,嫩绿的新芽依旧从枝头冒出,满是生机与希望,恰似儿时父亲看着我们成长的眼神,饱含期许。夏日里,它又撑起一片浓郁的绿荫,我仿佛又看见父亲劳作归来,坐在树下,给我们讲述着古老的故事,那时的笑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到了秋天,又是一树金灿灿的果子缀满枝头,吃着那些金桔,甜在嘴里,暖在心上,勾我们对父亲深深的思念。
如今,站在树下,伸手触摸那粗糙的弯弯的树干,我就像握住了父亲曾经温暖有力的大手。每一片随风摇曳的叶子,都像是父亲温柔的低语,在诉说着往昔的点点滴滴。看着这棵金桔树,吃着甜甜的果子,心里感觉父亲好像从未真正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