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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春也叫驴春。虽然只是谐音，但是在同学心目中，二者早已划上了等号，同学们更喜欢用后者唤他。

虽然这群小屁孩已经上了六年级，但学前班时发生的事情，他们是一件没忘。

当数学老师教写阿拉伯数字“8”的时候，她总会先教这群小屁孩念一句顺口溜，“7字像锄头，8字像葫芦。”老师自然写得很轻松，一笔写成。

其他小屁孩写得也很轻松，虽然他们总得写两笔。

大家写的“8”都大同小异，要么脑袋与身体分家，要么因为重笔部分形成了粗壮的脖子。

老师巡视了一圈，只是微微一笑。她觉得这些小屁孩的字和它们的主人一样，都处在一个可爱的年纪。

驴春就是个倔脾气，他要像老师一样，一笔写成。

其实驴春写得也很可爱，只是他写的“8”有点懒，在作业本上睡得正香。

同桌起哄大喊，“老师，快来看啊！吕春的‘8’在睡觉。”

老师走到他的课桌旁，打算手把手教他写。她握住他拿笔的手，感觉自己在掰墙上生锈的铁钩子。

“噗”的一声响，铅笔芯应声折断，飞溅而出，作业本被顺势戳了个洞。

“喔，喔，快来看啊，吕春这个爱哭鬼，又开始流马尿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他前后左右的小屁孩开始欢呼雀跃。老师也火了，直接走到讲台上大喊，“安静，安静！”

教室里只剩下吕春的哭声。

“吕春，下午叫你家长来！”

吕春立马不哭了，可下午的时候，吕春把奶奶叫来了。可老师只是单纯想吓唬他而已。

在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前，吕春奶奶佝偻着腰。那椅子的靠背对她来说形同虚设，她索性站了起来。她翻开了吕春的练习册，递到数学老师面前。那练习册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正不断地颤抖着。

“老师啊，小春是笨了点，让你费心了”

练习册上满是锅灰和泪渍。每一行除了第一个“8”歪歪斜斜地站着，后面都紧跟着一排躺倒的“8”。老师感觉有些过意不去。

“奶奶，吕春还小，以后他会好的。有错误我们当老师的肯定得指出，写得好赖并不重要。还麻烦你老人家跑一趟。”

“吕春他爸妈不在家，我也没有上过学，给你添麻烦了。”

老师给吕春那一页睡得正香的“8”打了一个大大的一百分，但他还是哭了。

同学们都知道吕春是头倔驴，还是一头爱流马尿的倔驴。自打那件事以后，同学都不喜欢和他玩。

他确实很倔，写不出的字就写一百遍，做不出的题就做一百遍。后来成绩真的渐渐好了起来，同学们虽然叫他驴春，但又愿意和他一起玩耍了。

小考在即，教室里没有一点紧张的气氛。除了吕春在埋头学习，其他人要么在拍纸片，要么在翻花绳。

吕春并不是勤奋，而是打心底里害怕。

某天同桌李红叶对他说：“驴啊，你听说了吗？我们这边按学区划分的话，初中只能上二中，那二中可是全县最差的学校，他们都带刀子上学，比的不是成绩，而是谁更狠！”

“但是如果小考成绩能超过160分，就能被一中录取，要是超过180分，就能上实验中学呢。”

李红叶的姑姑在教育局上班，所以李红叶说话总有股教育局小领导的味道。

吕春满脑子都是被小混混揪住衣领，刀架脖子上的画面。他害怕掉进刀山里，所以只能咬牙往上爬。

小考那天，吕春特意买了新的圆规和三角尺，进考场前还多吃了两个肉包子，以确保万无一失。

小考成绩出来那天吕春崩溃了，他考了160分，站在刀山边缘。恐惧席卷全身，只给他留下一脸茫然，相反只考了150分的李红叶却满脸淡定。

散学典礼结束那天，吕春和几个同学被班主任叫到办公室。

“你们的成绩不太理想，想上一中有点危险。我认识一中的副校长，她开了个英语补习班，学费两百块，系统补习一下英语，对上高中有帮助。”

吕春虽然只有十二岁，但他明白这是一根防止他坠入刀山的安全绳，所以这个补习班他必须要上。

难得父母回家一趟，虽然吕春有些害怕，但强烈的求生欲还是迫使他在父母面前将补习班的事情和盘托出。

想不到的是，父母竟然举双手赞成他上补习班。

开班的日子如期而至。

吕春没想到，李红叶又成了他的同桌。

“那天怎么没看到你去班主任办公室？”

李红叶脸上倒是没有太多惊讶的表情。

“是班主任叫你来的？”

吕春自认为猜到她的来意，“你也是为了上一中来的吧？”

李红叶看着他，俏皮地笑了笑，“没必要，反正我又不花钱，我是来陪你这头驴读书的。”

一个星期不见，李红叶变了样，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裙子，头发透着淡淡的清香，很自然地垂在肩上。果然她在哪里都是闪闪发光，吕春羞红了脸。

为期一个月的补习班终于结束了，终于等到了一中放榜的日子。父亲和吕春盯着墙上密密麻麻的名字看了一个上午，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

他只能不断安慰自己，两百块也没白花，学到了不少东西，二中或许也不像李红叶说的那样。第二天他就极不情愿地去二中报了名。

报完名以后，他在街上遇到了李红叶。他想避开她，但还是被她抓住了。

“喂，傻驴，躲什么躲，以后我们还是同学呢！你去一中报名没有。”

吕春有些生气，李红叶平时就喜欢捉弄他，但他总是懒得计较。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上榜，还要踩在他伤口上跳舞，他无法忍受这种嘲弄。

“知道你上一中了，没必要这么开心吧，谁要和你做同学，我已经去二中报名了！”

这次李红叶倒是满脸惊讶。

“你是不是傻？还是你也学会逗人了？”

吕春一脸不悦，“榜上都没我名字，怎么上一中？”

“不可能啊，今天我看到了，还排我名字前面呢？我俩一个班呢。”

“少拿我寻开心！”

“你看的哪里的榜啊，看错了吧，什么时候去看的？”

“昨天啊，就墙上啊，不都贴在上面吗？”

“傻，在墙旁边一块单独的铁牌子上呢。”

“不可能，我没看到啊。”

“你是头傻驴。”

“我爸也没看到啊，两双眼睛呢。”

“那就是两头傻驴。”

“我们都是特招生，肯定不能和正常录取的一起贴墙上啊，铁牌子是今早才放出来的！”

李红叶气嘟嘟地走了，只抛下一句，“哼，再也不理你这头傻驴了。”

吕春愣在原地，心情极其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