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人告诉你

      张三是个音控师。

     音控室还有两个人,一个姓李,一个姓候,所以被戏谑为张三,李四和猴儿。

     每晚舞会结束后,音控师对舞池上空的所有灯具都要作例行检查,叫李四的便会一如既往的兴奋,他理直气壮的大呼小叫,指挥着谁谁谁如果没事做了,就帮忙做些搬搬梯子扶扶凳子之类的杂活。

      当然,她是从不理他的,那个长着一副老鸨脸的领班,早就屁颠屁颠的绕着李四转了。矮矮的猴儿,眼光会扫了她,她装作不懂,不领会。

       张三,安静的坐在音控室,一遍一遍试着曲子,她便随了他放的舞曲,一个人在舞池里起舞,转着转着,猴儿早就候着她了,待转到他身旁,他便一把抱了她,不由分说跳起了华尔兹,舞曲有时放的并不是华尔兹的舞种,点子自然不在点上,她踉踉跄跄的被他拖的团团转,他却不撒手。

       她尖叫李四,却看见李四和老鸨脸的领班早已滚在了舞池中央,两个人无声的咬牙切齿的厮打着,边上的人也是司空见惯,围观不帮忙,倒是起着哄儿。

      她就喊张三,拼命的扯了嗓子喊张三救我救我,张三从音控室里出来,站在舞池边上,却只是嘴角轻扬了一种笑,并不肯上前。

      终于玩的精疲力尽,猴儿也累的瘫倒,她的眼泪缤纷,张三这时才去拉起她,她倒在他怀里,紧紧的抱着他,仿佛抱住了一段时光,唯恐松了手,时光就会跌碎。因此,她不想动,一动也不想动,哪怕就这样靠着他也觉得很好。

      但是,她在心里叹了气,他不知道她喜欢他,这个酷似陈楚生的男人,清瘦,寡言,羞涩,又似过于木讷,她为他刻意装着的不经心的温柔,他好像看不见。

      他在音控室,一曲一曲的给跳舞的人放音乐。

      她在吧台,对每一个人微笑,时间久了,嘴角总被牵扯的疼。

      她给他发信息,诉说怨艾。

      我想走了.....

      张三问,想好了,去哪了吗?

      没有,只是忽然想,不想呆在这儿了。

     ???张三发出一连串的符号,符号下的一点像一滴滴冰冻的泪。

      她的眼泪便莫名的流下来,她隐约感觉到了张三似有似无的关切,这让她心里的爱情如刀绞。

      放一首陈楚生的歌,好吗?她发过去。

      张三不言。

      一曲激情飞扬欢快的华尔兹后,照例该放慢四了,舞池的灯光不打开,只有轻柔的音乐缓缓的流淌,像她脸上的泪水,在黑暗里尽情地不为人知的肆意的流。

      当火车开入这座陌生的城市

     那是从来就没有见过的霓虹

     我打开离别时你送我的信笺

     忽然感到无比的思念

     看不见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

     我听见有人欢呼有人在哭泣

     早习惯穿梭充满诱惑的黑夜

     但却无法忘记你的脸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我很爱你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

     我很在意

     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

       陈楚生的歌,像一双手,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沉重的揉,一遍一遍的疼。舞池里,影影绰绰的人影晃动,张三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吧台,他问她,你怎么了?

       她轻轻的一笑,说没事,晚上想喝酒,我请客。

      下晚班后,几个人相约了去夜排档上吃夜宵,拿了一瓶白酒,刚好倒了满满四杯酒,不曾尽兴,又拿一瓶,她给自己倒满,一仰脖就一干而尽,张三瞠目,她还想再喝,却被张三拿开酒瓶,她去抢,张三抓了她的手让她动弹不了,她挣扎着仍要去抢了酒喝,张三不给,哄她说,咱不喝了,不喝了,我送你回家好吗?

      她抬起她的脸,眼神已经迷离。

      可是,我不想回家,她一字一字的对着张三说。

      你醉了,张三笑。

      张三,送她回去哦,李四在旁边坏笑,她看见他和领班的手在桌底下握在一起,领班那张老鸨脸, 此刻也开满了花,粉红艳艳的。

      烂李四,她骂。

      你怎么知道我烂的,李四嘿嘿的笑。

      她一时语塞,对张三撒娇,说张三,你看,李四又欺负我。

      张三,我喜欢你,她忽然说。

      张三一楞,然后笑了。

      你是,醉了。他不理她。

      她转过身便走,跑到舞厅里,没有音乐,一个人在舞池里,没有节奏,没有章法的舞蹈起来。跳得  累了,她蹲下身,哭泣。

       张三站在她身后,她知道他会来,她知道这个男人,不说话,嘴角轻轻的不留痕迹的上扬,她是如此的喜欢和迷恋。

        她的舌像一条小鱼轻轻地跳进了张三的唇里,牙齿割扯,有一种淋漓的疼,酣畅而绝望,疯狂而痴迷,她体内蓬勃的欲望让她羞耻又无法抑制,她渴望被他侵略。

         张三脸色苍白,额头大汗,她听他的胸膛,像一支踢踏舞的步伐,节奏短而凌乱。

         他不在自己的点上,他也不在她的点上。

         张三的鼓始终没有敲起来,或者也许,张三本没有那个要带了一只鼓的心,时刻准备了要为她,只为她敲起来?

         那她便是一厢情愿的兀自准备好了一场风花雪月的事,傻傻的怎么就一心以为张三会带了鼓,会带了音乐来和她伴奏?

         两个人像是无家可归的孩子,在沙发上蜷缩了抱在一起。

         张三实在是个寡言的男人,她看看他,莞尔一笑,笑里有些红尘,有些颓废。他去轻碰她的唇,轻轻的点了一下,像是一个邀舞的姿势,优雅,绅士,冷冷的客套。

         她转了身去,背对了张三。

         想起张三有一次,车拿去保养了,他便骑了辆自行车来,老永久牌的,好久不见了,惹得大家惊诧不已,晚上下班,她硬逼着张三骑车送她回家。

         她坐在后座,抱着他的腰,微昂了头,风撩乱她的发,仿造了张曼玉和黎明的电影情节,一个人在心里兀自甜甜蜜蜜。

        老旧的自行车,一路吱吱呀呀,吱吱呀呀,她心里的属于她一个人的爱情,像一把二胡,来来回回的拉,来来回回的唱。

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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