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林归来快一个月了,突然想起来写游记。
说是游记,也不全是,只是桂林这座城市太奇特,让我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情。
它闻名太早,却疲于发展,所以老旧的大厦总让我想起九十年代的小城。街道两旁,大大小小的旅行社和特产店鳞次栉比,犹如闯入楚门的世界,主题就是“旅游城市”。
大概因为象山公园和日月双塔不用预约和买票,所以这里是低价团的必经之地。坐在象鼻山对面,看到一个个老年团从这路过,打卡拍照,一拨紧随一拨,如同流水线一般,看似慌乱实则井然有序。这是我见到老年团最多的景点,他们有的精神矍铄兴致盎然,有的心不在焉,仿佛旅程跟自己无关。我看着那些老人,不由得想到家庭旅行的经历。
家庭旅行的概念根植于我小时候,1999年的秋天,姥姥过世以后,妈妈决定带着姥爷和我来西安散心。那是我第一次坐上卧铺火车,带在身边的除了好奇心,还有我的作业。
请了很多天假,老师让我写游记。我很想假装忘记带作业本,但姥爷太认真了,带了厚厚一沓他单位的稿纸,让我从出发开始写。
火车咯哒咯哒地跑,我手中的笔也跟着咯哒咯哒地颤。我抱怨桌子不稳纸不平,姥爷说好吧好吧,一边把纸笔收起来一边给我“变”了个苹果。
一晃小学毕业,爸妈带着我和姥爷去了云南,每天早上都是吃不惯的面和米线,说了一百遍不要辣椒却永远能得到一碗红汤。
再后来去了华东五市,每天马不停蹄地从一个城市去另一个城市,在不同的园林里转来转去,在风雨交加的夜晚登上金茂大厦,看闪电里的东方明珠。
初中毕业的时候,旅行的人数又多了一些,姥爷和爷爷是我们一行人里最喜欢走路的,高海拔的九寨黄龙,俩老头儿一个比一个走得快,还特别喜欢抢着拎东西,到了上面开始库库吸氧。批评姥爷,姥爷就说没事没事一点儿不沉;批评爷爷,爷爷就嘿嘿一笑,下次还干。
再后来,爸妈喜欢自驾,全家P人的后果就是我们永远不知道当天会在哪住。在内蒙的秋天住到没有暖气的民房,睡袋反而比被窝更暖和;去敦煌的路上侥幸拐到瓜州,在满街同样侥幸的车之间,抢到了最后几张洗浴中心的床位;在西藏的途中更是每天开“盲盒”,能够住到没有味道的房间足以让我开心一晚上。
都说旅行是为了看更多的风景,可风景永远不及人和事让我印象深刻。
所以,在桂林,我乐呵呵坐在公园门口看成群结队的老人,和我妈回忆跟团游的往事。在阳朔,坐在静谧无人的稻田小摊里,惊叹偶遇丹东老乡的神奇。在十里画廊,骑着小电动在暴雨里“风驰电掣”,庆幸看风景的时候天气还不错。在兴坪古镇,买到十块钱一瓶不兑水的百香果,感叹一路“老太太真实在”。在龙脊梯田,一边疑惑壮族自治区为什么都穿着彝族衣服拍照,一边跟着开开心心掏了几百块钱。
我妈说,果然山水甲天下,终于圆梦了。我说我怎么从来不知道你的梦想是桂林?她说因为每一次选目的地,桂林都在选项里,最后又都被PK掉了,于是这个二十年前就想去的地方,一直到今年才能成行。我说,好吧,不过桂林看起来跟二十年前的城市没什么区别,我们也没有错过什么。唯一错过的就是姥爷他们都不在了。
距离第一次来西安26年了,旅行的习惯没变,而负责行程的人由我爸变成了我,犹如一场交接仪式。真的很喜欢跟爸妈出去玩,最好的旅行搭子,不赶路,不抱怨,不扫兴,不挑剔,爱拍照,肯体验,而且旅游经验丰富,没有交流隔阂,太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