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知道同学家生了一窝小狗,她就天天往同学家跑,跑去看看小狗,摸摸小狗。
有一天,同学的爷爷突然问她:我看你这么喜欢小狗,要不就卖给你一只?
她天真又心虚地问道:多少一只?
爷爷笑笑说:两块卖给你要不要?
她摸摸口袋,心里想着爷爷要是能送她一只就好了,不过犹豫了一下后还是斩钉截铁地说:我要!
她知道自己身无分文,但是她晓得家里哪个地方有钱。于是她飞奔回家,趁爸妈不在,搬来板凳,爬上柜子,从一个白色瓷罐里掏出了两块钱。
同学爷爷收过她的两块钱,让她自己挑一只回去。
她每只都觉得欢喜,一只大卷毛跑到她边上,一口咬住了她的鞋带。那一刻,她决定,就是你这个小家伙了。
以前她家里也养过一只狗,感情与她最好,到哪都跟着她,可是有一天狗狗自己跑出去玩,再也没有回来。为了纪念这只狗狗,她给大卷毛取了一个与失踪的狗狗一模一样的名字“来福”。
她欢欢喜喜带着卷毛回了家。一个纸箱,一张不盖的毛毯,就是卷毛的窝了。
妈妈回来,看到瓷砖上东一滩西一滩的液体,眼睛扫视到大卷毛身上时,彻底怒了。妈妈质问她哪里来的狗,她如实回答,最后还不忘强调这狗已经是她的了。
妈妈一脸嫌弃又坚定地说:养狗太麻烦了,太脏了,不许养,等下我就把它送回去。
她想把小狗留下来,可是想到养狗可能给家里带来的麻烦,想到妈妈这么不开心,也就没有反抗,脸上的沮丧却一览无余。
[if !supportLists]第二天,[endif]她放学回家,去厨房倒水喝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呜呜”叫。她循着声音往地上瞧,发现一只小狗从柜子下钻了出来。这不正是昨天被抱回去的卷毛么。她大叫着冲去客厅:妈,妈,这狗......
妈妈故意带着无奈的口气说:看你垂头丧气的样子,也怪可怜的,想想还是给你抱回来算了。不过这狗以后要你自己养,我们不管的。
她重重点头,蹦蹦跳跳跑去把卷毛抱起来,放进早已准备好的纸箱,告诉它:从今天起,这就是你的家了。她把纸箱安置在自己的床底下,从此,她睡床上,狗睡床下。
刚跟妈妈分离的小狗对这个新家很不习惯,白天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可是一到夜里,就会啼哭嚎叫。每次小狗一哭,她就开灯下床。这招特别灵,只要她下床,蹲在纸箱边上,小狗立马安静。小狗不叫了,她又爬回床上睡觉。开灯下床,关灯上床,这样的动作她一个晚上至少要重复四五次。她被折磨得睡不了一个整觉。
好在这种情况并没有一直持续下去。过了三四天,小狗突然就懂事了,习惯了,晚上睡觉再也没有调皮过。她的作息终于也跟着恢复了,黑眼圈退了,上课也不打瞌睡了。
与小狗一同成长欢乐的时光正是全民参与建设家乡的日子。每天,大人们在自家门前,开天辟地,而小小的她,放学回家后就呼唤着小狗跑跑跳跳,一会儿跳进坑去,一会儿又跳出坑来,你追我赶,怎么玩都不觉得累。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这好像是个永远都破不了的魔咒。她的小狗还没来得及长大,就病了。
年少的她,实在没能力帮小狗减轻一点点痛苦,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一点点憔悴下去。
她很想带它去看病,可她不知道可以去哪里找兽医,身上更没钱。她寄希望于大人,可是他们太冷漠,太无情了,早早地判它死刑,听之任之,不去管它。看着小狗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痛苦,她心如刀绞。
爸爸说它肯定是不小心吞了鸡骨头,喉咙被卡住了。她很相信他说的话,认定小狗就是被骨头卡住才病的,所以她觉得只要拿出骨头,小狗的病就能好了。
为了帮小狗减轻痛苦,她自己当起了兽医。她不知道该怎么取骨头,就天真地以为这骨头是可以通过外力的作用被挤出来的。所以她就狠下心来,闭着眼睛双手掐住小狗的脖子用力地挤,用力地按。她摸到小狗的喉结,以为那就是骨头,力用得更猛。小狗痛苦得呜呜叫,它越叫她越难过,越越难过就越想它赶快好,越想它赶快好双手就越用力。
掐了一段时间,小狗的嘴里什么东西都没吐出来。她实在受不了这凄惨的叫声,手慢慢从小狗身上挪开了。当她彻底松手时,小狗几乎发不出声来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的愚昧与残忍。
这哪是在救它,明明是用最残忍的方式在杀它。在她以最不可原谅的方式“救”它前,小狗偶尔还能喝点水,摇摇晃晃走几步,呻吟几声。可是这之后,它连坐都坐不住了。
她追悔莫及,她恨自己,她甚至不能原谅自己。每天看着小狗这样痛苦而她又这么无能为力,她真想让它去天堂算了,不用再受这世间的折磨,可她又实在舍不得呀。
过了没几天,小狗突然不见了。她找遍了家里也找不到。她心急如焚,跑去问奶奶,得到的竟是小狗被丢弃的消息。
那时正值腊月,家人怕小狗死在家里不吉利就丢了它。可它明明没死啊,怎么可以像垃圾一样丢掉呢。
她想去找它,可是他们不肯告诉她小狗被丢在了哪里。她只能在心里默默流泪,默默祈祷。
那年的春节天气很不好,除夕夜下着阴冷的大雨。在这种本该开心过年的时候,她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她满脑子都是小狗痛苦的模样,她想像着小狗在这个除夕夜里,在寒冷的麻袋里,在无情的雨里绝望地死去。
望着门外的雨,想着可怜的小狗,她泪如雨下。她暗暗地下了个决心,一定要找到它。
她到家附近的农田里去找过小狗,可是每次都是失望而归。
漫长的冬天过后,春天来了。春暖花开的日子,空气好像都更活泼一些,她心里找到小狗的希望好像也活了起来。也许是太思念她的小狗,它可能也在天堂感应到了她,他们终于还是相遇了。
有次,她和伙伴们上山采茶叶。山坡的另一面,她远远地看见有只白色的袋子。第六感告诉她,那里躺着她的小狗。
她胆战心惊地走过去,眼前的一幕震慑到了她。那只白色的袋子口子是开着的,她猜是拾荒的人好奇打开的吧。伙伴们看到那幅景象,都害怕地叫了起来,连连后退,而她定要仔细地看清眼前的一切。
小狗果然被扔在了这里。
它大半个身子都在袋子外面。估计它被倒出来的时候肯定也把人吓了一跳。小狗一半的身子已经没了,早已和泥土融为了一体,但是它的脸还是完整的,没有任何腐烂的痕迹。它的身上没有任何不入目的脏东西,空气中也没有腐烂的味道。在另一半没有化为春泥的身上,它的小卷毛随着春风舞动,好像还是活的一样。
看着小狗完好的脸和闭着的眼睛,她一切的不安与放不下终于在这一刻得到释怀,尽管那种释怀只是短暂的。
它是闭着眼睛走的,就像在睡觉一样,她猜它肯定去了天堂,那里没有病痛的折磨,没有残忍的她,也没有丢弃它的家人。
此后,她每次去山上都要去小狗在的地方看它一眼,直到有一天她再也看不到它的肉体,也看不到它边上的麻袋。那座茶叶山,儿时给了她最多快乐的乐园,成了小狗长眠的地方。那里有花有草有野兔,小狗不会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