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见了,他走的时候脸上带着恐惧,手里还都是血。可我知道不是他干的,因为我认识他,他是一个善良的少年。
我是一只修炼了好几百年还没真正成精的杜鹃,还不会化形,只会一点儿微不足道的小法术。
每年夏天我都会到这户人家来,因为这里有一对夫妻和一个漂亮的小女孩。他们一家人对我都很好,从来不赶我走,也不在意别人说我是“恶鸟”,偶尔还会给我分一些对他们来说很珍贵的谷子。
村子里有位读书的少年,每天都会经过这户人家到很远的书院上学。小女孩喜欢在院子边上玩耍,因为那里可以看到少年匆匆而过的样子。
小女孩在少年来的时候会故意弄出一些声响,偶尔是摔了盆,偶尔是摔一跤,还有一次是不小心把水泼到了少年身上。她带着歉意偷偷看向少年,发现他正温和地笑着说没关系,摸了摸小女孩的头安慰她之后才离开。
我看见小女孩的脸红扑扑的,还有她父母在背后一脸了然的模样,心想今年的夏天真好呀。
小女孩的父母并不阻拦她这可爱的小动作,也常给过路的行人送些茶水和干粮,少年也喝过他们家的茶水,有时还会给他们送一些谢礼。
但是,他们都知道,这样的光景并不能持续太久了。女孩身体不好,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大夫上次走的时候一家人很是沉重。
过了些时日,女孩病重,不能再到门边看路过的少年。他偶尔停在她家门口,见不到女孩终究有些失落,然后他渐渐会顺手留些小物件在她家门口,或是笔,或是课上画的画,或是手抄的一张写着刚学的典籍内容。女孩的父母将东西都拿进去,她看着那些东西会开心好久,然后在夜里偷偷哭泣。
男孩得不到回应也依旧这么放着,可是某一天,他没有来。然后夏天快结束了,我准备着要去暖一些的地方过冬。尽管我也可以不这么做,但这里的冬天着实太冷,我那点不靠谱的法术可撑不住。我不知道男孩去了哪里,也不知道女孩能不能好起来。希望小女孩能撑到来年我能从树精爷爷那学会救人的法术回来。
只是没想到我回来时看到的竟是这般模样,女孩的父母倒在血泊中,少年慌乱失措地从家里跑出来。然后他被关进大牢,判了刑。过些时日就会在菜市口行刑,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辗转从住在隔壁的小喜鹊口中打听到女孩冬天的时候病情有所好转,和父母去庙里上香的时候被一个地痞无赖看上非要娶回去。他们拒绝后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谁知几个月后竟出了这样的事。少年没有出现的那段时日原是在家静心准备科考,他在给女孩家门口的纸条上也写过短期内不会过去。
出发前夕他觉得还是要当面告诉女孩自己的心意才去的她家,没想到在门口就被打晕了。醒来时只见到血泊中的夫妻二人,女孩的去向无人知晓。他被抓住以后不知怎么回事就是闭口不言,官府的人当他是默认罪行便草草结案。
我没想到自己不过离开短短半年竟发生了这么多变故,在牢里看到那个曾经温和的少年变得落魄不堪。我化作女孩的样貌入了少年的梦境,问他为何不辩解。他说是他来晚了,我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女孩,在他的梦境里我找到一些女孩失踪的线索,也顺利找到她,彼时她正被鬼差抓着赶往地府。我一个小妖哪敢上前去,她却发现了我,同鬼差说了什么之后朝我走来。
“小杜鹃,这个,一定要帮我转交给他。”
我接过东西,看着她被鬼差带走。回到女孩身边,我夜夜在那叫着,引得住在附近的人报官,赶在行刑前几日发现女孩的尸体就在那个曾经想娶女孩的地痞无赖家井底。
官府重新彻查,终于洗清少年的冤屈,可女孩一家再也回不来了。他默默地为她一家处理了后事,收拾好行囊准备和父母离开这里。他很早以前就同父母说过这个女孩的存在,他说等他中举后便回来向她提亲,出事之后他们一度很恨那个女孩,如今却只能叹造化弄人。因为他们始终记得某一日自己家孩子一身湿透地从书院回来,眉眼间却满是笑意的样子。
许多年后,一座偏远镇子上的书院教书先生去世,他一生为人宽厚也受人敬重。听说一辈子都没有娶妻,去世时手里拿着一个小木雕,大抵是先生年轻时的模样。
至于我?我只是一只稍微会一点点法术的杜鹃,依旧不会化形,如果他们转世了,兴许我能用树精爷爷新教的法术让他们再次相遇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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