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丽的村庄,绿色的庄稼长得整齐,窄窄的小河弯弯曲曲带你闲逛,野花野草在路边摇曳;宁静的村庄,清晨鸡鸣声啼破寂静的黑色,黄昏炊烟呼唤田野里的人们回家,街坊邻居坐在门口纳凉互相问好;闭塞的村庄,孩子们结伴到最近的县城里上小学,大人们手机的网络在2G和3G间徘徊,人们看了看旋转的小风车摇头,和朋友聊天度过长夜。
不久,政府为了普及义务教育,给村庄建了一个小学。白墙绿瓦,教学设施齐全,没忘记在学校正中间竖起一个旗杆。第一个升旗仪式时,孩子们看着五星红旗顺着鼓点爬向顶点时,满身的颤栗,掩饰不住的激动。周铮和游玉一左一右站在国旗台边,这对大学刚毕业的恋人在理想和现实的漩涡里,一起选择了理想,结伴来到村庄里支教。
高高个子、文质彬彬,周铮颇受女孩子们的欢迎。游玉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被一群软糯糯的小团子们包围,温柔的笑笑也不在意,转头辅导起被冷落的男孩子们。
所有的女孩子里,最喜欢周铮的是真真,虽然真真经常只是站在小角落里偷偷看一会儿,她实在是个害羞又软弱的女孩子。真真的爸爸有点孤僻,不怎么和家里人说话,最大的爱好是和朋友们喝酒。真真偷偷尝过几次,白酒很辣,喝下去从喉咙一路烧到心口,但是晕起来后世界显得十分有意思,万物线条凌乱,分不清哪里是真实那里是虚妄。真真的妈妈很忙,田里的农活不能都交给丈夫,家里的家务又有很多,公公婆婆都看着呢,一日三餐要仔细做出来不能落下把柄。真真听得最多的话是:真真听话,自己去玩;真真来吃饭;真真过来帮帮妈妈。
在真真眼里周铮是个超级好的人,不仅仅是老师,真真觉得周老师像自己的哥哥、游老师像自己的姐姐。真真的初潮比一般女孩子来得早,地点也不太对。那时的她坐在教室里,真真感觉自己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了,眼前也有一阵阵的眩晕,是极度恐慌的逼迫让大脑缺氧。腹部是剧烈的疼痛,真真低下头悄悄看自己的腿,红色的血已经透出来了,自己是不是要死了啊?周铮注意到角落里真真的苍白脸色,下课时特意拐到真真面前,但怎么问真真也不开口说发生了什么。真真低下脑袋,把哭腔咽回去,想把眼泪也憋回去,周铮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红色的印记。周铮第一次碰到这种事情,他脱下外套裹住了真真的屁股周围,把真真带到他和游玉住一起的宿舍就落荒而逃,脸上发烫感觉像是充血。真真在游玉的解释下第一次明白女生和男生身体的一部分区别。游玉要送真真回家,她疼惜这个太过于懂事的女孩子。真真看了看混沌的黄昏,不舍得游玉姐姐陪自己在草地里走那么远的路回家,自己一个人裹着周铮的外套往家走。
黄昏的旷野有一种萧瑟的气氛,动物们却跃跃欲试即将开始整夜的狂欢,真真左张右望,心里开始后悔拒绝游玉姐姐的陪伴,草丛里像是埋伏了什么。走啊走,很远很远,真真感觉很累,她还很小。一股酒味逐渐清晰起来,好像是爸爸,“真真?”真真想回答,但是已经睡着了。睡梦里一条炽热的蛇划过腿,真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红色的蛇、黑色的头发、周铮哥哥的外套。
真真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金黄的麦子融在黑色的夜幕中,没有星星,一弯银勾冷冷地和真真对望。身体里有一股痛意暗戳戳地流动,真真捂着肚子站起来,慢慢向家的方向挪动。
“和我一起去找找吧,孩子还这么小,可别在田里有什么意外。”“没事的,真真从小在外面野惯了的,周老师喝酒喝酒,一会儿她就自己回来了。”真真站在家门口不动,觉得在家里见到周铮哥哥的感觉很奇怪。“快过来吃晚饭吧!”爸爸叫她。真真懵懵懂懂往嘴里扒饭,听爸爸感激周铮对自己的照顾还有周铮的谦逊,惯用的客套,万用的祝酒词。临行前周铮过来抱了抱真真,真真皱了皱小眉毛,不喜欢他和爸爸一样都有酒味。
那天之后不久,周铮觉得大家看他的眼神变了,下课时再也没有女孩子围在她边上聊天或者问问题了。真真埋在手臂里假装在睡觉,偶尔抬起头看他一眼就惊慌地低下头。几个男孩子埋伏在他回宿舍的路上冲他扔石头,周铮叹口气,自己小时候也没这么淘气啊。到宿舍时,游玉坐在桌子旁,紧绷的气压在小小的屋子里盘旋。周铮抛下心里的诸多疑虑,上前要抱抱她来安慰自己的女朋友,哪知一下子被推开了,一个没注意差点倒在地上。周铮感到心酸和愤怒,“小玉,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你们都这么不可理喻?”游玉却是更加委屈,抬起头时眼里已经缀满了眼泪,“我只当你是正人君子不懂得恋爱,才主动追求你。只是大学在一起四年都没看出来你是个变态恋童癖!”“不是,你说清楚?……我不是变态!”周铮感到一根针刺在了自己的脑仁上。游玉哭叫着:“那晚你出门猥亵了真真!我问过了,你喝酒迟回家的那次,就是真真被猥亵的那晚!”
那天真真的妈妈给小女儿洗澡,看见女儿的小腿上有精斑,这个质朴的妇女选择立即洗掉这些魔鬼的印记、恶心的痕渍。她的天都要塌下来了,强自镇定地听自己女儿幼稚的声音告诉自己关于她的初潮、游玉姐姐的温柔、原野里的红蛇黑发和外套,以及最后周铮哥哥的拥抱。她告诉了丈夫,他说家丑不可外扬,但他颤着手提起了一根棍子,我会给这个城里来的畜生一个教训!
真真的爸爸没来得及给周铮一个教训,周铮自己报的案,他受不了村子里的流言蜚语,更受不了真真受伤的目光。他说请一定还真真一个公道,还我一个公道。真真看着警察努力地回忆,只记得红色发烫的蛇、黑色的头发,最喜欢的周铮哥哥的外套,她太小了,她只记得这么多。真真哭了起来,她实在是想不起来了。周铮被带走了,没有多少愤怒,只是眼里沉着痛,他说“真真,不记得也好,以后别怪哥哥。”村庄的学校里,游玉也走了,她坚持的理由少了一大半。
那天夜里,一阵熟悉的酒味,真真又梦到了那条红色的热蛇,她太害怕了,这次小女孩没敢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