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穿进小说时,原主正跪在地上哭求退婚。
嫡姐用茶杯砸破我额头:“卑贱庶女,也配做世子妃?”
我反手抓住世子手背:“退婚可以,青春损失费结一下!”
转头我支起火锅摊,香料爆炒馋哭半条街。
冷面战王天天蹲我摊子:“给本王多放点辣椒。”
嫡姐跑来砸摊时......
1
冰冷的青石板硌得我膝盖生疼,额头被什么滚烫东西砸中,辣痛刺眼,茶水混着血丝糊了视线。脑袋嗡嗡的,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争先恐后挤进来:侯府庶女,苏晓晓,正被退婚现场羞辱。
“跪下,低贱胚子,你也配碰世子哥哥的衣角?”尖利的女声刮着我的耳膜。勉力抬眼,嫡姐苏玲珑那张娇媚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刻毒,手里空着的茶杯底还冒着缕缕热气。
我舔了舔滑到嘴角腥咸的血水,懵劲退潮,一股邪火猛地从尾椎骨烧到天灵盖。退婚?哈,我现代独立女性字典里就没这俩字!身体比脑子快,在所有人震惊的注目礼下,我“噌”地弹了起来。
目标精准:那只准备收回婚书的手。我一把死死攥住世子的腕子,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婚书没拿稳飘落在地。
“退就退!”我吼得自己耳朵都嗡嗡响,“青春损失费、名誉损失费、精神抚慰金,银子结一下!现银!银票也成!”
寂静。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我那便宜爹的眼珠子快瞪出眶了,嫡母手里的茶盏盖子“啪嗒”掉地上摔得稀碎。苏玲珑的脸,刷一下,褪成了刷墙的腻子粉,惨白惨白。
3
凉亭小风波才过去两日,我在小厨房捣鼓出的“试验品”正散发异香时,嫡母身边最会来事儿的王妈妈扭着水桶腰堵在了我院门口。
“二小姐好大的清闲哟,”她斜睨着屋里那一大罐还在咕嘟冒红泡的东西,尖酸都快溅到我脸上,“夫人慈悲留你在这府里吃白饭,你倒摆弄起这些下贱玩意儿。呵,听说你昨日还去管大公子要私房钱?臊不臊?侯府丢不起这人!夫人说了,明儿一早,城郊庄子收拾好了就送你过去,省得现眼!”
香炉灰腌咸菜?我差点笑出声。我眼皮子都懒得抬,搅着锅里红亮的汤底,自顾自地说:“王妈妈,您鼻子底下是摆设吗?这味儿,是香炉灰?”热辣的香气霸道地冲她袭去。
她被我噎得一僵,随即恼羞成怒:“管你弄什么!夫人说了算!赶紧收拾!”撂下狠话,甩着帕子气哼哼走了。
关上门,我看着案板上堆着的牛油、辣椒面,还有角落里偷偷买来的几口铜锅和小炭炉,心底那点火星彻底燎了原。走就走!此处不留姐,姐还稀罕呢?正好创业启动!城郊?人多才热闹!
3
城郊十里铺集市口,车马扬尘,人流喧嚣。我租了个最便宜的小角落,支起一口特制的黄铜锅,下面炭火噼啪烧得正旺。牛油混着大块生姜、整头大蒜、花椒、辣椒段在锅里沉沉浮浮,被我猛火爆炒煸出红油,瞬间,一股浓烈霸道、直钻脑门的奇异辣香“轰”地炸开,像只无形的手揪住了整条街的鼻子。
“诶呦喂!啥味儿啊这是?香得邪乎!”旁边卖炊饼的大叔伸着脖子猛吸两口,连“炊饼便宜咧”都忘了吆喝。
“呛鼻子又勾馋虫……咕咚。”挎着篮子的阿婆咽了下口水,脚步不由自主朝我这边拐过来。
“哗啦”,旁边卖馄饨的摊子,一个刚舀起馄饨汤的汉子闻得太过入神,手一抖,汤泼了自己半袖子!
对面酒楼二楼,一扇临街的雕花木窗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半。
4
摊子刚摆了三天,风头太劲。以前专做这片生意的一个泼皮头儿,人称“张疤瘌”,领着他那三四个歪瓜裂枣的小弟,晃荡着过来了。张疤瘌一巴掌重重拍在我支锅的简陋木架上,震得碗碟哐啷响:“新来的?不知道这地界谁罩着?招呼不打就摆摊,哥几个喝西北风啊?”
他手下一个小喽啰紧跟着吼:“懂不懂规矩!交地头钱!一月这个数!”伸出两根粗黑的手指,在我眼前乱晃。
几个老主顾刚坐下,吓得想溜。
我眼皮都没抬,手里剁着新备的牛肚,菜刀“咚!咚!”闷响,案板震颤。“滚。”字儿刚出口冷得像冰碴子。
“嘿?你个臭娘们……”张疤瘌那脏话刚喷出来,我就把手往那锅滚沸的红汤上虚虚一探。
烧开的红油咕嘟冒泡,辣味蒸腾。我目光钉在张疤瘌汗津津的油脸上:“规矩?我的锅只讲一个规矩——”声音压低了点,带着股森森的寒气,“——烫到身上,比开水还难治。”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看看那沸腾的红油,再看看我手里那把剁骨头的大菜刀,身后那群本来要起哄的小弟也怂得缩了脖子。最后他只色厉内荏地瞪了我一眼,撂下句“你、你等着!”,便带着人灰溜溜扎进了人堆里。
几个胆大的老主顾重新坐下,不知谁带头喊了句:“老板娘,上菜!要特辣的!”
5
锅气氤氲里,我那小摊挤得满满当当,筷子飞舞声、嘶哈吹气声热热闹闹响成一片。
“让开!统统闪一边去!”一道极不耐烦的呵斥像冷水泼了进来。看热闹的人群被几个带刀的青衣侍卫蛮横地扒开一条路。苏玲珑裹着一身名贵的锦绣,在仆妇簇拥下,捏着块熏香帕子死死捂住口鼻,踩着双精巧的绣花鞋,皱着眉头离我的汤锅老远,生怕沾上一星半点“污秽”。
“真是丢尽了侯府的脸!”她尖刻的嗓音恨不得穿透整条街,“什么下作东西都敢摆到街面儿上来?侯府可没你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儿!来人!”她手一扬,嫌恶地指向我的摊位,“把这腌臜摊子给我砸了!”
几个侯府粗壮的家丁立刻摩拳擦掌就要往上扑。
砸摊?断我财路如杀我父母!我二话不说,抄起那口刚出锅、还滚沸红亮、漂着厚厚一层辣椒花椒籽的秘制辣汤底——这可全是浓缩的精华!朝着苏玲珑那张涂脂抹粉的俏脸,不,精准瞄准了她提起来想躲闪的华丽裙摆,兜头盖脸就泼了过去!
“呲啦——!”
滚烫的红油浇在华丽的织金罗裙上,冒出吓人的白烟。油点子溅上她露出的纤细脚踝,瞬间烫出点点骇人的红痕!
“啊——!!”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惨嚎撕裂了长街的热闹。
苏玲珑火烧屁股般猛地跳起,烫得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完全顾不得半点贵女仪态,甩着沾满红油的裙子,光着一只烫红了脚丫,就在青石街上单脚拼命地蹦跶起来。
旁边那个刚才还吆五喝六的家丁,也捂着溅到热油的半边脸嗷嗷惨叫,满地打滚。
满街的食客先是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大的喧嚣。有人惊愕地张大了嘴,更多的人是被苏玲珑那狼狈跳脚的样子逗得前仰后合。
“噗嗤……哈哈哈……”
“让你尝尝科技与狠活!”我丢掉空盆,叉腰冷笑。
6
打跑了来找茬的苏玲珑一行,我名声传得更远,这小摊子俨然成了十里铺一景。食客里藏龙卧虎,有南来北往的客商,有偷溜出来尝鲜的衙役,还有……像钉子户一样准时出现的一号人物。
他总在快收摊时来,每次都是一身看着料子极好却偏选低调玄色的袍子,腰杆笔挺,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气,往那一坐,周围拼桌的热闹都自觉压低了八度。
“老样子,多加辣。”低沉的嗓音没什么起伏,扔下铜板。那双深邃的眼扫过锅里翻腾的红浪,喉结似乎不明显地动了一下。
我舀起满满一大勺特制红汤滚油浇在他面前的菜上,红亮的油几乎能没过半碟菜。“您请好!”我麻利地摆上,心头一乐:得,又来个不知水深,非要挑战麻辣极限的勇士!看他那张冷面,一会儿保准变脸!
这位爷面如沉水,筷子却动得飞快。起初还勉强维持着那副冷峻模样,几片裹满红油的毛肚下肚,他那张万年寒冰雕出来的脸上,竟也浮起了一层淡淡的红。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鼻尖都亮晶晶的。
然而,那双紧握筷子的手却没停,甚至还朝我这边抬了抬下巴,声音被辣得微微有点沙,但那股不容置疑的劲儿没变:“再……再辣些。”
啧。我心里啧啧称奇,这忍耐力,这执著劲,这位爷绝对是个狠角色。面上却笑得热情洋溢:“得嘞!就喜欢您这样懂行的!”抄起辣椒罐,豪迈地又是一勺压上去!
7
日子滑到冬月,滴水成冰,寒风刮脸。十里铺的集市到了黄昏就半死不活,冻得人抖索。我的小摊前却是另一番景象:铜锅里的红油咕嘟咕嘟滚着,带起一股霸道的热辣香气,蒸腾起白蒙蒙的雾气,硬是在冰刀子风里圈出了一方暖烘烘的小天地。几张桌子挤得满满当当,食客们吃得脸颊通红,额头冒汗,再灌一大口温过的米酒,舒服得直叹气。
“嗬,老板娘,这大冷天,就你这儿是真神仙地界!”
“痛快!比烧炕还暖和!”
我添着炭火,听着满耳的夸赞,心里的小算盘扒拉得噼啪响。生意火爆得很,可窝在这犄角旮旯,风里来雪里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该换地盘了!
我一边擦着汗,目光一边扫过这些埋头苦吃的食客。那抹熟悉的玄色身影在角落里独坐,热气模糊了他的面容,但那份安静的气场还在。他吃得专注,没看我。我的视线最后落在碗柜旁那个用油纸包好、沉甸甸的小木匣上,里头是这几个月起早贪黑攒下的银子,坠手得很。
一个念头清晰起来:这京城最繁华的御街,必须得有“苏记涮肉坊”的一块招牌!
8
天刚蒙蒙亮,东市新铺面的后院小门就响起了规律有力的扣门声,三长两短,是约好的暗号。
我打开门,寒风卷着雪粒子往里钻。门口停着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一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跳下来,咧嘴一笑,露出被烟熏得有点黄的牙,压低声音:“姑娘,您要的‘宝贝’,齐活了!”
他指了指车里几个大麻袋,又神秘兮兮地拍了拍怀里一个小包袱。
正是我东奔西走、托了好几道关系,才从外省找来的行商搞到的关键香料:几袋是内地少见、价比黄金的胡椒,小包袱里,则是价比黄金更贵的舶来品——那种能把辣味直接翻倍的“魔鬼辣籽”,一点就能让牛痛哭的那种!
一手交钱,一手点货。指尖捻开一粒墨绿色、皱巴巴的小籽,凑近鼻子,一股极其强烈的、带着侵略性的辛香直冲脑门,我满意地点点头。有了这些“秘密武器”,才真正敢说这红油火锅独步天下!
关上门,我把那几个宝贝袋子小心藏好,对着窗外朦胧飘雪的景色,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成败,可就在这几袋子东西上了。
9
腊月二十,御街中段,崭新的“苏记涮肉坊”在一片喧嚣声里开了张。
爆竹噼啪炸响,红色碎纸屑漫天飞。三只硕大的黄铜大锅架在门口最显眼的位置,锅底下是特意设计的回烟式旺炭炉,鼓风机“呼啦呼啦”吹着,火苗舔着锅底。
锅里的汤底早就熬煮了十几个时辰,此刻被猛火催得彻底沸腾。一股前所未有、霸道到极致的热辣辛香混着浓烈的牛油肉香,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巨兽,轰然咆哮着冲天而起!那气味儿太强势了,简直不讲道理,瞬间就压过了整条街各色香气,蛮横地钻进每一个行人的鼻腔、喉咙,直冲肺腑!香得勾魂,辣得催泪,引得人脚步像被钉住。
开张大吉,每桌送一盘特制的鲜切小牛肉!这牛肉选的是最嫩的牛肩位置,切得薄如蝉翼,雪花般的纹理透光,码放得整整齐齐堆在晶莹的碎冰上,旁边一小碟调好的豉油。
伙计们拖着长长的调子吆喝:“正宗川蜀涮肉!尝鲜喽!开业前三天,酒水全免啦——!”
早就挤得水泄不通的食客们一听,眼睛都放光了,瞬间涌向门口那几口沸腾的锅子。招呼声、点菜声、炭火噼啪声,夹杂着被那浓郁香味勾起的惊呼和吞咽口水的声响,差点没把刚铺好的青石门槛给踏烂!
那抹玄色身影出现在二楼拐角处,没下去凑热闹,目光掠过楼下热火朝天的人潮,落在门口昂首指挥大局的我身上,唇角似乎极细微地动了一下。
10
开业的热浪持续奔涌了大半个月,账面上的数字飞快跳动。我几乎要把算盘珠子拨出火星子了。刚和米粮行掌柜磨完最后一批精米的价格,揣着付清尾款还绰绰有余的银票走出铺子,冬末午后难得的暖阳洒在身上。
“咦?老板娘!”巷口那个卖花的小丫头阿桂挎着个还剩几枝腊梅的篮子,怯生生喊住我,“有位贵人……在您铺子后院侧门……候您老半天了。”她声音越来越小,像是被太阳晒晕了。
候着我?我心里咯噔一下,脸上不动声色:“谢了阿桂,我这就回去。”
远远望见侧门边上停着辆青帷小车,两个看着就极不好惹的精悍护卫,像石头般分侍左右,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我心提起几分,走到侧门刚掏出钥匙,那门“吱呀”一声竟从里面开了半扇。
“二小姐,”王妈妈那张令人不爽的脸探出来,没抹粉的脸在阳光下透着蜡黄,眼神闪烁不安,挤出个极其难看的笑容,声音尖细却带点虚,“夫人请您……去一趟。”
“哟,王妈妈?”我挑眉,嘴角扯出点讽刺的弧度,“太阳打西边出来?夫人请我去?走正门呗,后院这小门,别脏了您的贵步。”
“不是、不是那个……”王妈妈有点慌,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车帘,“这回是……有事商议!”她那眼珠子滴溜溜地往我鼓鼓囊囊的衣襟上瞟,那里头揣的可是刚收的银票!
11
青帷小车在一处僻静的茶楼后门停下。推门进去,小雅间里暖香混着一股子药汤味。
我那嫡母张氏倚在一张铺了厚厚毛垫的软榻上,脸色灰败,整个人像被抽了精神气,竟比上次见面老了十岁不止。苏玲珑低着头坐在旁边绣墩上,手指揪着一条皱巴巴的素色锦帕,眼圈通红,没了半分平日里的骄纵跋扈。
我毫不客气,一屁股坐在她们对面的太师椅上:“夫人,稀客啊。有事?”声音凉飕飕的。
张氏掀起眼皮,那眼神复杂得像糊了一层油泥,有怨毒,有懊悔,还有一丝藏不住的……惊慌?“晓晓啊……”她竟放软了声音,干瘪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虚喘,“前头……是母亲对不住你。你……你如今出息了,开那么大的铺子,能不能……”
苏玲珑猛地抬起头,像被踩了尾巴,尖声打断:“母亲!跟这贱婢废什么话!直接让她把铺子交出来不就……”她话音未落,被张氏一声有气无力的厉喝截断:“住嘴!”
我看着这唱双簧的母女俩,心里门清。王妈妈那鬼鬼祟祟的眼神早就出卖了她们。看来侯府是真塌了半边天了。
“行了,”我打断张氏即将酝酿的哭惨大戏,目光掠过苏玲珑那张扭曲不甘的脸,“想借钱?”
苏玲珑的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张氏挣扎着想坐直些:“家中艰难,你的铺子……”
我抬手制止,直接从衣襟里摸出几张银票,崭新的票子发出清脆声响,看得那母女眼睛都直了。但我并没递给她们,只是在自己眼前晃了晃,然后用一种特别平淡、特别气人的口吻说:“哦,钱啊,我有。但夫人,您是不是忘了?前几日,嫡姐可是带着人来砸我摊子,说我不是侯府女儿的。现在怎么又好意思来问我这‘外人’要钱了?侯府丢得起这人?”
12
苏玲珑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苏晓晓!你得意什么?不就是个低贱商贾……”
“啪!”
清脆的巴掌声让整个雅间都静了下来。
不是我动的手。是张氏!她用尽力气,一巴掌狠狠抽在苏玲珑脸上,打得她踉跄一步,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亲娘。
张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指着苏玲珑骂道:“孽障!还不闭嘴跪下!给你妹妹赔罪!”她又转向我,脸上皱纹挤成一团,几乎是哀求:“晓晓!玲珑她不懂事!我管教无方!只要你……只要你肯借钱,不!是入股!让侯府入股你的铺子,分红足够支撑府中了。过去的事,一笔勾销,一笔勾销如何?你还是侯府二小姐!”
入股?想吸血吸到我锅里来了?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我把银票慢条斯理地重新揣回怀里,站起身,整了整完全没有褶皱的衣袖,笑得比阳光还灿烂:“夫人,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跟侯府,好像没啥‘过去’的账要勾销了。至于侯府的忙……啧啧,您还是想想别的路子吧。比如,问问您高贵的嫡女,为何无人敢娶?”
说完,我直接转身,推门而出,只留下身后一片难堪的死寂和苏玲珑压抑不住的崩溃啜泣。
13
从茶楼出来,心里那点爽快劲儿还没散完,御街另一头突然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人群如同被无形的线拉扯着,整齐地向着两边分开,自发地让出一条大道。车驾行进的稳重轱辘声传来,带着皇家独有的威严韵律。
一辆极其华贵,但并非天子座驾规格的明黄凤纹车驾缓缓驶过,前后簇拥着内侍宫女和森严的皇家禁卫。那排场和气度,虽内敛,却比侯府的张狂架子更让人不敢直视。
京城何时来了这样的贵人?我心里正嘀咕,忽然,身旁一个小丫鬟惊诧的议论飘进耳朵:“快瞧!车帘没落严实!那位……那位好像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容嬷嬷!我以前随我家夫人进宫远远见过一次!”
太后?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经过的奢华车驾,在经过我“苏记涮肉坊”门前时,不知为何,行速竟明显地放缓了些许。那微微掀开的车窗帘隙似乎停顿了一下,一道无法忽视的、带着审视意味的目光,透过那缝隙直直地投向了我的铺面招牌——苏记涮肉坊。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门板。只停顿了短短两三息,车驾便又恢复了速度,朝着皇宫方向而去,留下满街百姓的议论和跪拜的身影。
搞什么?我的火锅店……惊动太后的御驾了?!这感觉像突然被天上的馅饼砸中,但谁知道是金馅饼还是铁饼?我只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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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我消化完太后车驾经过带来的震撼冲击,我那座无虚席的火锅店二楼雅间门口,出现了一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那位风雨无阻、嗜辣如命的玄衣冷面“钉子户”。
他今天没穿那身低调内敛的玄衣,而是换了一身暗紫色、绣着玄奥云纹的亲王常服,腰束玉带,玉带扣上盘踞着一只威猛的螭龙,身份不言而喻。那张冷峻的脸庞依旧没什么表情,手里却托着一个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亮澄澄的金算盘!
“王……王爷?!”我倒抽一口冷气,手一抖,手里记账的毛笔差点掉地上砸我的脚。
几个在雅间周围伺候、眼尖的伙计更是吓得腿一软,当场就跪了。
冷面战王萧凛,陛下亲弟,手握实权的铁血人物,京城里最出名的高岭之花!居然!居然天天蹲在我这小破摊后来又蹲我店里……吃辣?!
难怪他面对沸腾红油那么淡定,难怪那气场能冻住半条街!
萧凛的目光扫过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伙计,淡淡道:“起来。”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然后,他那双深邃冷冽的眼,准确无误地落在我脸上。
被这眼神一看,饶是我心理素质再好,心脏也控制不住地砰砰狂跳。
他朝前走了两步,将那个沉甸甸、金光闪闪的大算盘轻轻放在我面前的账台上。“啪嗒”一声轻响,却如同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老板娘,”萧凛开口,声音依旧是那股熟悉的低沉调子,还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试探?“本王这几个月入股的本金,”他指了指楼下那个最常坐的角落位置,“再加上……王府在东市那五间位置最好的铺子地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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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那双素日里看火锅汤底都波澜不惊的寒眸,此刻竟奇异地亮了一下,像是雪山之巅映照初升的骄阳。
“一并算作……”萧凛的目光紧紧锁住我有些发懵的脸,喉结似乎……极其快速地滚动了一下?那丝熟悉的、被他强压下去的、因为极致麻辣而产生的生理反应,让那冰山似的表情出现一丝极其微妙的破绽,竟奇异地软化了些许。然后,他用一种宣告、更像是在问我意见般的语气,沉声道:
“……一并算作本王的聘礼。你意下如何?”“哐当!”掌柜老王手里的铜水壶直接掉地上了。
“嘶——”满雅间的伙计和几个刚上来送菜的小二倒抽冷气,眼珠子差点集体脱眶掉进翻滚的火锅汤底里。
整个二楼雅间区域,瞬间陷入了真空般的死寂。连楼下喧嚣的吵闹声似乎都瞬间远去。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回荡着他那句“聘礼”。像被滚烫的红油浇了个透心热,从脚底板烧到头顶心!心跳声大得像擂鼓,震得我耳朵嗡嗡响。脸烫得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能烙饼了!
嫁妆……不是,聘礼=五间旺铺+金算盘?!靠火锅拿下战王?这剧本发展是不是太离谱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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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这头被金算盘和五间铺子砸得晕头转向、满脸红霞的时候,楼下大堂猛地爆发出一阵尖锐刺耳、搅乱一切气氛的女声:
“苏晓晓!你这不知廉耻的贱婢!连战王殿下都敢攀扯!殿下!”苏玲珑披头散发,显然是刚得了消息就疯魔般冲了过来,指着我的方向,哭得梨花带雨,声嘶力竭,“您千万别被她蒙蔽啊!她一个被侯府除名、抛头露面的低贱庶女,仗着几分妖媚功夫开这肮脏铺子,如何配得上您!她分明是想攀龙附凤!殿下!我才是真心仰慕您啊……”
这番哭诉简直是教科书级的自我抹黑加作死。满楼食客都惊呆了,紧接着便是鄙夷的唏嘘声和指指点点。
我心头那股火“噌”地又上来了。还没等我发作,身旁的萧凛,周身那点刚刚被求婚话题带起的微不可查的暖意瞬间冻结、碎裂!他眼神倏地冷沉下去,凛冽的杀气如有实质,冻得张牙舞爪的苏玲珑瞬间僵在原地,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
“聒噪。”两个字,冰冷得像淬了寒冰的刀子。
然而,不等萧凛的侍卫上前驱赶,店门口再次传来一阵更大、更恭敬、几乎能掀翻屋顶的齐声唱喏:
“太后娘娘驾到——!”
刚刚还乱哄哄的大堂,瞬间跪倒一片。
雍容华贵的太后在宫人簇拥下走了进来,目光锐利地扫过僵若木鸡的苏玲珑,最后落在我身上时,严厉中却含了一丝极其复杂的探究和……难以置信的激动?
“都起来吧。”太后的声音带着上位者的从容,却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边。她一步步走到我面前,眼睛死死盯着我,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她做了一个令所有人眼珠子掉一地的举动——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通体翠绿、水头极足、明显是祖传古物的极品凤血玉镯,动作甚至带着点微颤。
“孩子,”太后的声音也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激动微哑,“你这……这玉佩……”她指着不知何时我整理衣襟时滑落在胸前、一枚从原主记忆里就一直带着、我自己都没怎么注意过的半旧蝶形玉佩,“这玉佩是哀家年轻时失落的!哀家寻了近五十载!”她的目光看向我的颈后,声音更大,带着释然的激动,“孩子,你颈后……是不是有一块指甲盖大小、蝶形的红色胎记?”
我下意识摸向颈后。食客中有人忍不住惊呼:“真有!我看到了!像个小红蝴蝶!”
“不会错了!不会错了!”太后的眼眶竟微微泛红,将那玉镯不由分说地套进我手腕,尺寸竟刚刚好!她紧紧握住我的手,转头,用一种宣布圣旨般的语气,带着一丝感慨万千的报复性笑意,直直看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苏玲珑:
“丫头,别再胡言乱语了。这位苏老板,按辈分论,可是你嫡亲的祖姑奶奶!哀家……失散多年的小堂妹!”噗通!——苏玲珑眼白一翻,彻底晕死在了满地油污的地板上。
而我,感受着手腕上温润的玉镯,再看看旁边站着的、手托金算盘、似乎也因这神展开而眼神发直的冷面王爷……
我低头,默默翻了个白眼。
得,青春损失费没要到,白捡了个大侄孙……呃,还有一口特制鸳鸯锅和满京城的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