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饺子的二三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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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的时候,我还是一名大一的学生。临近年底的时候,阿吉突然问我们,要不要一起包饺子吃。

阿吉是福建人,在她家,包饺子吃饺子是是最受欢迎的家庭活动,不仅全家爱吃,而且每次他们都会想办法把饺子做出新花样。

饺子的馅料,从韭菜猪肉馅到海鲜虾仁馅,各种尝试和探索。饺子的烹煮方式,也从煮饺子到蒸饺子到炸饺子。总之,阿吉一家对于饺子的热爱已经到达了一种让我们几个都叹为观止的地步。

我和小琪热热闹闹地同意了,晓北也没有反对。然后大家就一起风风火火地去了超市,把瘦肉、饺子皮、还有香葱、香油等食材统统买了回来,准备在宿舍大显身手。

那是宿舍第一次包饺子,没想到后来包饺子却成为了宿舍最重要的活动。每次包饺子的时候,阿吉就成了我们宿舍的领军人物,她统领着我们采买食材,分配任务烧水洗锅,我们几个忙得不亦乐乎。

包饺子的环节也很简单,只要把握好馅料的量,然后顺着饺子的封口捏出褶皱状就可以了。

但是对晓北来说,宿舍第一次包饺子,却是她人生当中第一次包饺子。

晓北说,那是因为我们家从来不包饺子,倒不是不爱吃饺子,只是爸爸妈妈总是没空。要是想吃饺子了,直接从超市买回速冻饺子,扔到滚烫的热水里热上一圈就可以了。

“那要是过年呢?过年总该有空了吧”我忍不住问了一句,晓北说,过年的爸妈从来没有回来过,但是幸好我还有爷爷奶奶。

我为自己的莽撞突兀感到内疚,但是幸好晓北似乎对此并不在意。她专心致志地包饺子,向我们请教怎么把饺子包出漂亮的形状。

虽然接连包坏了好几个饺子,但是她却格外用心和耐心去补救。

饺子包成什么形状其实都无所谓,只要不轻易破皮让水渗透进去就可以了。但是晓北却包的格外认真,生怕出错。

看着她这么认真包饺子,突然就想起了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大一刚开学,我拎着行李推开宿舍的大门,正看到她在努力地擦拭着宿舍的窗户玻璃,即使只看到晓北的背影,我也依然能够感受到那份认真。

听到有人进来,她才转过头,对我腼腆地笑,说你好。

后来和晓北接触得多了,慢慢发现,晓北对于任何事情,都愿意努力去做,不会也要努力去学。用她的话来说,“无论什么事情,只要努力去做,那么一定不会有太差的结果。”

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晓北给我的感觉,都像是一个浑身充满了能量的战士。她的身上似乎永远有这么一股子劲,只求尽力不求结果。

即使恋爱,晓北也是这样,脚踏实地的甚至有些努力地去爱一个人。

大二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这么内敛的姑娘晓北,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恋爱了。这还要从被我们撞见她在宿舍包饺子说起。

她一个人在宿舍忙里忙外地折腾,虽然手法还不怎么熟练,但是桌子上的饺子却是什么形状都有,最让人受不了的,竟然还有爱心形状的。

“包饺子竟然不喊我们。”我们一起嚷嚷着集体抗议。

晓北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包给...别人吃。”

“别人是哪个?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件事情果然有蹊跷,于是小琪跑出去把大门关得死死的,打算“家法伺候”

晓北在我们的“威逼利诱”下,老老实实交代了自己的“犯罪前科”。她刚不久交了一个男朋友,是体育学院的一个男生。两个人一起出去当志愿者认识的,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没想到沿湖捡垃圾,也能捡出感情!我和小琪两只单身狗紧紧拥抱在一起。

“食堂就有卖饺子啊,干嘛还要自己包?这样不是很麻烦。”

果然恋爱就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而恋爱中的女人最是可怕。还是单身最舒服,我和小琪会心一笑,又松开了彼此。

“感觉不一样啊,而且你们的那份我也包了。”在饺子面前,我们纷纷投降。

一边吃一边还不忘念叨“哦,吃下这些饺子,我们才知道什么是爱的味道”一副得了便宜就卖乖。晓北只是笑笑,然后把饺子装好就出门了。

对于晓北的男朋友,后来我们都陆续见过几回。第一次看到他们在一起得时候,我们对晓北暧昧地笑,晓北分外不好意思,低着头红着脸拉着他一起快步地走了。

走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那个体育生对我们暧昧地笑。说不清那种感觉,但是大家心照不宣地对这个体育生的印象打了不友好的折扣。

但是看到晓北和他在一起,又让我们又无可奈何。果然,好白菜都让猪给供走了。

我们十足地痛心疾首,但是又能怎么办?晓北喜欢啊。

晓北就像所有恋爱的女生一样,在爱情里面变成了另外一副模样。她把自己一直坚守的“只要努力,就不会太差”信念移植到了这份感情里,不管不顾地那么用力地去爱一个人。

但是她忘记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这世间想做成任何事情都需要努力和认真,唯独感情不需要。太过用力得到的爱情,在破碎的时候也愈加显得不堪一击。

恋爱总是能蒙蔽人的双眼,晓北就像什么都看不见似的,一头将自己扎进了进去。除了大冬天包饺子,她还会在夜里熬夜通宵给那个体育生准备生日礼物。只要男朋友一声指令,她就可以放下自己手头上的事情,立马来到他身边。

就算他让晓北现在就去奔赴战争前线,我们都怀疑晓北的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但是即使喜欢地这么认真的晓北,在最后还是免不了要受伤。那个体育生最终移情别恋,两个人从此分道扬镳。

晓北失恋的那一天,我们为了安慰她,买了一箱的啤酒还有很多零食,打算在宿舍陪着她看破红尘一醉方休。

那天晚上,我们喝了很久,晓北搂着我的脖子开始断断续续说胡话,"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喜欢过一个人,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要什么....只要我有...他说他......喜欢吃饺子,我......就去包饺子,其实.....我以前最讨厌饺子了。"

我想晓北可能真的喝醉了,宿舍提出要包饺子的活动,她一次都没有拒绝,每次都开开心心地参与过来,哪有讨厌饺子的样子呢?

“我小时候最喜欢吃饺子了,妈妈总是给我换着花样去包饺子。可是八岁的时候,爸妈离婚,我妈给我煮了一碗饺子让我好好吃,可是等我吃完饺子却再也没有找到她......我就不该吃饺子”

我们无法想象吃完饺子以后再也找不到妈妈的晓北,是多么地绝望。以至于她后来把对童年的痛苦都转移到饺子身上,又是一种怎样的无奈?

我抱着伤心的晓北,试着给她一点温暖。好像这样就能穿过时间的洪流,去温暖那个无助的晓北。

晓北那天说了很多,一边说一边哭,我们陪着她耍酒疯。

但是事后没有人再提起那天晚上晓北说的话,所有人都像是集体失忆了。

也是那天晚上,我们才真正地认识了那个与我们朝夕相处的傻姑娘,她总是那么努力认真,因为她不知道她不去努力争取,那么接下来自己还会再失去什么。

于是她把所有的难过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然后一言不发地往前走。

直到背负太多肩膀承受不住,她才肯倒在地上,一边疼得掉眼泪,一边用眼泪洗净自己伪装的面具。

后来晓北都再也没有谈过恋爱。宿舍再也没有人提议说要一起煮饺子吃饺子。

毕业那天,宿舍一起去吃火锅。其实大家都明白,这是散伙饭了。

饭桌上,大家聊起未知的未来,以前以为遥不可及原来已经触手可及,纷纷为以后感到迷茫和害怕。

但是又回忆起了大学宿舍的快乐时光,晓北说她最开心的就是和我们一起包饺子,只是可惜到了后来大家都忙碌起来,再也没有机会一起包过饺子。

火锅店里热腾腾得冒着热气,在那样氤氲的热气里,大家却突然都沉默了。

晓北说,那天她没有喝醉,这些年她一直在压抑自己,直到终于承受不住。她讨厌吃饺子,因为那是妈妈抛弃她之前最后给她的回忆。

但是后来,她给那个体育学院的男生包饺子,她才明白包饺子给自己喜欢的人吃,原来是这样一样繁琐又幸福的事情。

就是在那一刻,晓北决定原谅自己的妈妈。

她突然想明白了,这世间从来没有绝对的爱和恨,爱和恨是可以相互转换,甚至可以并存在一个人身上的。让我们恨的人并不是没有爱过我们,只是当我们在受到伤害的时候,容易把他之前对我们所有的爱都统统蒙蔽掉。

但是人生啊总是要继续往前走,我们怀揣着恨只会让自己的脚步越来越沉重。

她终于选择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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