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才知道,丫丫是北方人。
我在南方的小城里认识了丫丫,在云烟成雨的初夏里,那日早天,城市都是灰色,灰色投进了窗户,墙是灰蓝的,地是灰蓝的,教室的寂静是灰蓝的,早上的第一节课,带着半睡半醒着的气息,我坐在灰蓝的角落里,丫丫是一抹闯入灰蓝的鲜红,从那时起,丫丫成为了我补习班的数学老师。她的名字缩写是YY,根据字形,大家叫她丫丫。
她个子小小的,“可爱”是很多人对她的第一印象;她声音甜甜的,细软,但是很亮堂;她笑起来暖暖的,脸颊会浮起两片微微的胭脂色……丫丫,她像一颗冰晶水果糖,又像是一首民谣,叫做《南方姑娘》。
“她的话不多但笑起来是那么平静悠扬……南方的果子已熟,那是最简单的理想”
我印象里的南方姑娘,是江南三月走过的丁香结,温婉、美丽的小家碧玉,或许还有几分淡淡的愁绪,执一柄油纸伞从深深的巷子走来……不过如今城市里,或许没有这么大的特点。
所以,丫丫很符合南方姑娘的形象。
她普通话很准,没什么腔调,并且声音很好听,我和同学们称作“少女音”。她念字母“C”的时候还有一点念成“塞”的温州腔调,比较奇怪的是H,她念的是“阿驰”,对于“get”这个单词,她念的是“盖特”,有种把“e”替换成“a”的感觉。
我不过是在暑假班上了十来节课,因为数学不好,也基本当个后排小透明,秋季开班,丫丫问我:“今天有没有穿裙子?”,我点了点头,丫丫说:“真是喜欢穿裙子的姑娘,暑期每天都穿裙子……”我确实是一个除了校服没有裤子的人,但这个爱好我只告诉过我妈和我最好的几个朋友。因此丫丫喜欢称我“穿裙子的姑娘”。
丫丫是甘肃人,她说她家乡,有这全中国最蓝的天空。她刚来工作那会儿也是有口音的,儿化音特别特别重,有人说她北京口音天津口音的,但现在已经练得很好了。
确实,丫丫带着北方人的爽朗。嗓门很大,因此在数学这种催眠的课上挺好用的,她常自我调侃不会徒手画圆,感觉自己都教不了数学了,并且也不刻意避开画圆,还时不时地展示那种不规则的园……
她还讲了自己回家一趟被拖去相亲的经历。
“我妈就天天约人排我相亲。我还遇到了一个奇葩,他问我哪里工作,我说在温州工作,他就问我能不能把工作辞了,看看这人,一上来就让我辞职……”
这人上来就拐我数学老师,我当然是不愿意的。但我也想了很多,这人的话似乎有些合理性,我想着我未来倘若像丫丫一样,去到一个离家这么这么远的城市,倘若遇到迷茫、困顿,都需要煎熬地抗,会不会总想家?会不会觉得没有依靠?恋家的情怀会不会总涌上心头呢?正如那首民谣里的南方姑娘,眼睛里总有想家的愁……但对于丫丫,看不出来。
我对走南闯北的未来带着一种恐惧。谈古人,即使是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苏轼,也对越来越偏远的贬谪,内心有几分凄清;“莼鲈之思”的故事里,想吃家乡的青菜就足以让人放弃名爵;而看今人,似乎没那么多愁,汪曾祺笔下养蜂人的妻子,四川人,北方的大米好吃,就跟着养蜂人过上了东南西北到处跑的生活;还有多少“北漂”,努力地在大城市立足……是不是城市化的快节奏生活,占据了人们的所有时间,固然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发愁,或者是科技的发展,联系变得非常容易了……像一道压轴的函数题,我不知道答案。
我不清楚丫丫属于哪类,总之她从未表现出来,还跟她妈妈说:“再给我排相亲我就不回来了!”
小孩子总爱对未来胡思乱想,但这是我没想过也不该这么早想的,我现在该想的,应是面前的那道函数……
“带完你们这届,我确实该结婚去了……”
南方的北方姑娘这么说道。
番外:
“我妈还说,要来我的公司看看有没有人才可以给我当对象……”
“你可以找秃子啊(一位男科学老师,一个秃头,中年油腻,讲话特别欠,但已经结婚了)。”同学们说。
“你们去跟秃子讲一下,看她愿不愿意养个月销几百万的小三,他要愿意我也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