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寒风,没有寒雪。南粤的冬天是没有雪的,至少我活着的这十几年里不曾有过。有的只是阴雨绵绵里,由内而外的一丝丝一缕缕却遍布全身的刺骨钻心的寒意。
在这个不甚满意的校园里,学着不甚满意的专业,思念着不会出现的人,惋惜着曾未珍惜的事物,怀念着逝去的的时光。当然,我绝对不会忘记了坚持长达十年的抱怨,一遍再一遍地抱怨着南粤的冬天,又冷又湿,还没有雪和暖气。当然,冬天照样自顾自的又冷又湿,从来未曾理我。
在两年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永远不会输,不会累。我一直以为一切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因为家庭的原因,我觉得我就是食物链顶端。小康家庭,不好不差,虽然比上不足,却也能比下有余。有健康和蔼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默默支持我的爸爸妈妈,偶尔拌嘴却相亲相爱的弟弟妹妹。经济上不愁,学习上也还能勉强应付,社交也不存在问题。偶尔喊一句烦,是会被群殴的,他们总觉得我是命太好,不知足。在旁人看来,我有压力完全就是太矫情了。而我,我曾这么认为。
在我们的那个小镇上,我们家算的上是一个“有文化的中产阶级”。我拥有旁人眼中所谓的优良基因。
从小到大,周围的人都在夸我聪明,我也一直以为我自己足够伶俐,毫不怀疑。三岁多就能够在本子上端端正正地写着“已”“己”“乙”“艺”。入学面试时着实被校长狠狠的夸了再夸。在其他小朋友要幻想着公主和王子的幸福生活时,我已经在想未来会是怎么样的?真的有外星人吗?他们长得怎样?最喜欢的是央视第十套节目(CCTV10)。小学三四年级时,我的枕边书就早已经换成《科学故事》了。升中考时,我已经偷偷的啃妈妈的医书了。加之作为家中的长女,我被寄予了厚望。爷爷奶奶觉得我聪明伶俐,必成大器。爸爸妈妈觉得我应该成为一个强大的人,也必须成为一个强大的人,才能起到领头羊的作用。而这一切都聚集到了“高考”。对我我妈来说,2015年6月8号、9号,是我人生最重要的时间,也是她生命中的重要时间。为了这一天,她可以早上一年两年甚至三年四年去准备。
而我自视聪明,我始终不愿承认我就是仅仅个普通人。我曾经轻轻松松地便考上了重点初中,分入了重点班,被作为尖子生培养。我以为自己头脑聪明,一切都来得及。当然,我并不想否认我是有些小聪明。所以,尽管在尖子生中混了三年,我依然可以在大半年内就把初中的知识牢牢掌握,还稳稳当当地进入了全市重点高中。
我越爬越高,周围的人也越来越厉害。
我发现,高中里的学霸很多,漂亮的学霸很多,拥有一手绝妙技能的学霸很多,他们见识也都比我远大。我开始发现,我被一群别人家的孩子包围着。而来着小镇的我,一张还算过得去的脸,几下别扭的舞姿,不算多么悦耳的嗓音,我突然意识到我其实什么也不是。却还不愿放低姿态,好好努力。我开始自视清高,认为还有时间。现在回想,不过是不想承认自己的不堪。好像一个自己惨败经营了许久的世界开始土崩瓦解了,而我,作为这个世界的王,我地位在开始动摇。只是,我还无法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于是,我半自卑半自弃的放纵自己。果不其然,当我背着沉重的书包,作为一名高三毕业班同学出现在校园时,我第一次慌了。我怕了,我怕我会从“云端”上跌下来,我终于意识到,我不过是个极其普通的人,还无法直视自己,心高气傲。我开始努力,但谈何容易。堆积了三年的功课作业,难度有多大?不言而喻吧!而且,我尚且还沉浸在曾经的光芒中,现实的阴影之下。各种压力倾盆而下,猝不及防却又意料之中。终于,我输了,输给了自己的不堪,输给了自己的躲避。高考前的一个月,我一直失眠一直生病,也许是心理战胜了生理。我终究得愿以偿,告病归家,躲开了我一直不愿承认的现实。我以为我赢了,其实我输了。
2015年6月25号下午1点。我看到了我的成绩。我不肯相信,我一遍一遍的查询,反复的查询。直到手机欠费发送不出信息。
我关上了房门,关机。狠狠的睡去,任凭家人如何敲门,我都不愿开口。
睡够睡足,头脑清醒后。我记得爸爸很担心的和我聊了很久很久,意思是说,大不了复读。高考前爷爷便说过,让我一定要有心理准备,要有复读的准备。可是,在那天之前,我从未想过复读。我的人生计划里没有复读。可是,我抬头看着我妈,她泪眼汪汪的,满脸满眼全是担心。我说:“妈,你放心,我还没有想死。我不甘心,我要复读。”
很长一段时间,我消失了,朋友们几乎都不知道我的消息。因为我那时还受不了他们的善意询问,受不了他们用那种惊讶的口吻说:“怎么可能,你可是学霸。怎么可能考砸。”学霸?我才不是学霸。我就不过是个普通人罢了。也有朋友说:“你可以吗?你那么好强自傲,万一又…”是啊!万一又考砸怎么办。可是我不甘,纵然我不堪。但是,我更愿意用一年的青春去赌一个未来。如果不这样,那我就真真正正的输了。我要掰回来,我不甘。“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我不愿心存遗憾。
结果,我赢了,尽管我仍然不出众,扔到人群中仍然会被淹没。尽管我依然没有考上梦中的大学。尽管我仍然在南粤的冬天中瑟瑟发抖。但我坦然得接受了结果。我感谢一年前的那个不堪的我,要不是她坚定的复读决心,要不是她的不甘,我想我永远无法战胜自己。被磨圆的棱角又开始锋利起来,而从今以后,我只用它来对抗现实,战胜自己。
“严冬不肃杀,何以见阳春。”冬天再寒冷漫长,灰色无彩。但春天终会抵达,簇簇百花终会点缀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