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4 冰封夕阳

【1】

“难道是因为最近看多了东野圭吾，所以上天抛出这么大一个坑来检验我的智商有没有长进吗？”嘈杂的食堂里，何茗一脸苦恼地对着洛洺和顾筱玥吐槽。

“我就觉得是许唯自己在演戏，不然还有谁会那么无聊？”顾筱玥摆出一脸不屑的表情。

“万一是有人在害他呢？故意制造出这样的线索来让我们以为是许唯做的，不是没有可能吧？”洛洺想起东野圭吾小说里很多情节，作案者都会刻意制造假线索混乱警方思维，“而且，你想想这件事对谁有好处？对你没有，对毕卓也没有，只对许唯和许菲菲分手有好处。许唯会愚蠢到让自己被人骂成这样的地步吗？”

“可按你这么说，有作案动机的就只有我了。天哪，我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我做的了。”何茗不由自主地开玩笑来缓和气氛。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可是我想不出来那个人到底是谁。”洛洺感觉自己的智商终于苏醒了。

“我还是觉得就是许唯，他一开始也没想到自己会被骂啊，你看他一开始假装正经的语气就知道了，后来毕卓跟他撕破脸皮，他才开始骂架。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非对错的，他输就输在情商太低，根本没有考虑到这样的后果。”

何茗个人还是偏向于顾筱玥的说法的，毕竟许唯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失望。她已经不愿再去相信许唯了。

而洛洺一直都是对爱情抱有希冀的，她选择盲目相信许唯不足为奇。

毕卓远远地望着边吃饭边讨论的三人，看那副神情，大概还在忙着“破案”吧。

有什么好纠结的呢？真相哪有那么重要？

他之所以写信给何茗不过是因为他讨厌许唯罢了。讨厌他有着女朋友还有意无意撩别的妹子，讨厌他那张永远冷漠的波澜不惊的脸，讨厌他这样的人还能令何茗念念不忘。

所以即便许唯没有自己描述的那么十恶不赦，自己也还是添油加醋了。不过他确实也说过，不向女生提何茗就是怕妨碍他日后泡妞不是吗？自己只不过是在揭穿他的真面目罢了，可没想到事情闹得这么大。

虽然出现了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但是何茗应该彻底死心了吧？自己的目的也算到达了。

剩下的，就让她们自己慢慢折腾去吧。

连作为始作俑者的他都不知道那个冒充自己发表白信息的人是谁，她们又能调查出什么来？

毕卓低下头，安静地吃着饭。

他不想再插手这件事了，至于他添油加醋抹黑许唯的事，就让它埋葬在时间里吧。

【2】

夕阳的余晖依旧恋恋不舍地停留在空中，不忍散去。

橙黄色与淡蓝色交界处缠绵着的丝丝柔情全部被拉长成不规则的云朵，如同被撕扯下的棉花糖，甜到心里。

月牙似佳人微笑时眯起的眼眸，在渐变色的幕布上沉淀出似有若无的圣洁轮廓。只有一颗钻石般耀眼的星辰点缀在一旁。

唯一的可惜，是错过了夕阳。

“看天空！快看快看！”何茗瞬间惊喜得像个孩子，拉起洛洺和顾筱玥就往外冲。

“哇！”被惊动到的班里的其他女生在转头看向天空时，无一不发出这样的惊叹。

何茗的眼神控制不住地移向12班的走廊。

果然。

他和她伏在栏杆上，相视而笑。

她看见自己了，恬静的微笑挂在温顺的脸庞上，在自己看来竟有些炫耀的成分。

以前最强烈的愿望，就是和他一起并肩看夕阳。

可是这样微小的愿望，却一次都没有实现过，反倒在他们的身上，轻而易举地实现了。

是该在心里讽刺地冷笑，还是该无奈地叹息？

不知道。

所以只能笑，笑得很幸福，笑得很张扬。

只能小心翼翼地掩藏起那份落寞，掩藏在张扬的笑容之下。

是有多久没有看到这样绝美的傍晚？久到已经记不起上次的感动，久到和自己分享感动的人也换了，久到……再也不敢坦然地提起夕阳对于自己的意义。

“好幸福啊！”何茗激动地与洛洺和顾筱玥相拥。

很幸福，幸福到想流泪。

所以何必执着呢？就算自己找到了真相，除了用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能怎样呢？

放手。一个多么简单的词。在心底重复了多少遍？可又有一次真正做到吗？

【3】

“何茗！据说下周我们班要转进一个人呢！”洛洺的消息一向很灵通。

“啊？从哪转来的？天华中学？”

“不不不，就是我们学校竞赛班的，理转文。”

“学霸呀，理科最强班到文科最强班，这学期都过去一半了，还转过来。”

不过细想也不无道理，竞赛班的压抑气氛是出了名的，估计是受不了了，终于放弃了吧。

看啊，就算迟了些，真正的聪明人也终究是懂得放手的。

“哎，那你知道那个要转来的同学叫什么名字么？男的女的啊？”估计应该是女生，不过还是很好奇啊。

“好像叫……贺芷吧？”

“什么！？贺芷！？”

【4】

高一军训时，学校按姓氏的字母顺序排了名单，分配了宿舍。

何茗和贺芷因此分到了一个宿舍。

“话说，咱们宿舍有竞赛班的么？”素来话唠的何茗提出了问题。

“我是。”一个清冷却又浑厚的独特的嗓音从上铺传来。

何茗抬头向上望了望，瞬间抱怨起来：“这是颜值与智商并存啊！天呐，上天怎么能这么不公平？你看看我，就只剩下美貌了。”

何茗一向擅长这种边夸人边自恋的方式，毕竟这样不会让自己的称赞显得做作，也不至于让对方略显尴尬。

可即便是这样，上铺的女生还是微微红了脸。

宿舍一共十二个人，很神奇的在相识的三个小时后就全混熟了。

何茗和贺芷甚至睡在了一张床上。

不过，后来军训结束了，大家在学校里见到面也就互相打个招呼。时间久了，连招呼也懒得打了。萍水之交嘛。

刻意去维系那份关系反而显得很尴尬。再加上毕竟不在一个班，碰面也少。

没想到的是，绕了这么一大圈，贺芷又成为了何茗的同学。

终是一个“缘”字。

【5】

“贺芷是转到我们班的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班主任很随意地在早晨刚到班时提了一句。

同学们在掌声过后又恢复到交作业与收作业的混乱状态之中。没有人再去关注默默站在门口局促不安的新同学。

“这个……班里座位也满了，你就坐到这两排的中间可以吧?”班主任指了指何茗这桌旁边的过道，“来，朱宸阳，去楼下备用教室搬套桌椅过来。”

拜朱宸阳的“力大无比”所赐，贺芷很快就被安顿好了。

她的座位将何茗一桌和隔壁一桌连接起来。

“哎，贺芷！”何茗看班主任一走就兴奋起来，“那个……你还记得我吧？”

这是什么话题啊！

话一出口，何茗就瞬间想捂脸。

本来是脱口而出想问她为什么半学期都过去了还转文科的，但一想，回答无非是受不了竞赛带来的压力，只想好好忙语数外之类。这样问肯定会让她陷入尴尬。于是只好在喊了对方的名字之后停顿了几秒，变成了这句烂话……

“嗯。”贺芷微微点头，似乎没有想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意思。

何茗只好结束这场因新鲜感而开始，又因尴尬而结束的对话。

她总觉得贺芷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出了问题。大概新到一个班级，总是免不了有些生怯吧？

【6】

傍晚时分，天空竟然飘起了小雪。

夜幕之下，唯有那一盏灯散发出刺眼的强光。

强光下，不再同昔日一样荡涤着尘埃，而是无数的白点漫天飞舞。

雪花并不大，也根本无法观察到形状，只是借着风的翅膀恣情飘摇，又迅速地伏到地面上，渐渐与积水融为一体。

不至于看得入了迷，却在喧闹的人群中被硬生生隔离了出来。仿佛周遭的一切都被雪花冻结。

很喜欢雪，却也不希望下雪。

喜欢雪，喜欢它营造出来的浪漫意境。喜欢雪花堆积起来白茫茫一片的场景。可当泥泞的鞋底踏过那片雪白，当无情的车轮沾污那抹圣洁，何茗希望不要下雪了。

也许雪花的寿命才是所有花中最短的，比昙花还短。

它的存在只限于从空中飘落的那一刹那。在那一刹那后，它只能化作雨水，融入尘埃。

数以亿计的这样的雪花，才能给人们带来一场短暂的视觉享受。

可叹啊！

“何茗！快上课了，进来吧。”洛洺冲走廊上的何茗招了招手。

的确，班上同学基本全坐在位子上了，这种晚上的雪根本不会有人欣赏的。

“这可是新调来的地理老师给我们上的第一节课呢！也不知道这老师怎么样。”洛洺边拿地理书边幻想即将到来的老师的形象。

最近高二要开始为三月份的小高考做准备了，各个班基本都进入了小学科的复习状态。

学校担心老师工作量太大，特地从其他年级调遣几个老师过来。而她们即将迎来的地理老师就是从高三调过来的，据说是全校最好的地理老师。

没等何茗回答，一名衣着华丽的女子九风尘仆仆地踏进了教室，利索地关上了门，放下教科书，打开投影仪，插入u盘，打开课件。全部动作一气呵成后，她微微喘着气，语速稍快地说：“从现在开始我来教你们地理，以后我上课有三样东西是必备的，两本练习册和一本教科书。高三那栋楼里这里太远了，我有时候可能会迟一点到班。今天就是赶过来的，还没喘口气儿呢。”

“你们之前的地理老师跟我说是已经上到这里了，应该是从这里开始吧？”

得到台下的肯定后，她的教棒“嗒”一声指向屏幕：“那好，我们现在开工。”

很利索的一个老师，上课很有激情，语速稍快却很清晰，上课的方式引人入胜，振奋人心。所有的重点考点都讲得清楚到位，让人印象深刻。

相比起之前那个老师，实在是好太多。两人根本不是一个风格。

先前的地理老师是个朴实忠厚的男人，说话带点口音。其实说白了就是木讷，而且木讷得异常蠢萌。

比如下课后看见同学们各自忙自己的事情，他会有些较真又有些委屈地说：“班长喊一下起立啊。”然后一本正经地在结束“同学们再见”“老师再见”这样的对话后，才离开教室。

印象最深的是有次班主任要求同学轮流去电脑上留下联系方式，输入在表格里。地理老师来上课，需要打开课件，看到占据屏幕的表格下意识地点了右上角的红叉。在弹出“是否保存修改后的内容”的对话框出现时，全班同学齐声大喊：“是！”老师似乎是被这样强大的气势震撼到了，愣了愣，点了“否”。点完后，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声道歉。

同学们又好气又好笑，只得课后再重新去输入一遍。

何茗一直觉得他的性格不太适合当高中老师，虽然有时候她也会跟着同学一起调侃他是“农村卖鸡蛋出身”，但也为他感到有些心塞。

明明满腹学问，却比从未上过学的人还要老实，每天满面笑容，但无法理解同学们的玩笑，有时候被同学善意嘲笑也是一脸茫然。就是这样的存在。

相比之下，眼前这个条理清晰的女老师很适合老师这个行业。不过这样的人，无论到哪里，都一样会成为耀眼的存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