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到过乡间的油坊，在打油的时节，滚烫的菜籽热气逼人，摆荡的石锤冲向榨机，将一枚枚厚重的木楔打入之时，其气势之雄壮，令观者陡生豪气。金黄的菜油哗哗而下，浓重的油香中坊主的微笑竟变得飘渺而迷幻。
打油是辛苦的，我当然知道。我也同样知道学习必须是刻苦的。不过从科学角度也好，从日常经验也罢，如果一个学子连续熬夜而缺少运动，果真能凭借其超长时间的疲劳战来获得更好的学习效果吗？坚持这种以健康为代价的学习方式，难道是正确的人生态度吗？我无意谈论整个教育，亦非责难他人，只不过要看着自己的孩子，身边的孩子，未来的孩子面临困境，希望援手而少有着力处，生出一些愤怒一些悲哀。一边是大师们指点江山，一边是业内之频频施力，学校俨然成了土油坊。学子正处在身心生长之黄金时段，落入如此境地，就算业界集体失声，而为人父母者，难道也要心安理得地无视吗？况且业界，不也是为人父母者吗？你并非无能为力，只是没有伸出手，眼睁睁看着一出悲剧，还要保持鼓掌姿势。
现在我又站到了油坊的门口，看到很多人翘首以待，说一直要等到公告张贴出来，就可以各自领了菜油回家，于是在等待中渐渐养成隐忍的力量。大家尽可以庆幸，毕竟苦役是有期的，到时大可相视一笑泯恩仇。再看那高考后遍地教材，且不说其中屈辱之戾气，那些书本，也很少会有学子再去拾取，想来其学习的念想其实早已匍匐在地，所谓学习是伴随终生之事，多少也有点笑谈了。当然，被讥笑并不是因为事件本身有多可笑，只是说明这般行事的人少了，以前拔苗助长是可笑的，做的人多了就不可笑了。
菜籽的油打出后就成了菜饼，可以壮壮田肥之类，尘归尘土归土。油坊主关心更多的是菜油，那些菜籽，一想起那些菜籽，我仿佛又听到了那一声声激昂的锤击声，但是豪气不再。
2018-09-2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