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花摇影,冷透疏衾刚欲醒。待不思量,不许孤眠不断肠。
茫茫碧落,天上人间情一诺。银汉难通,稳耐风波愿始从。
纳兰容若——《减字木兰花》
没人知道我死过。
当我醒来时,我发现身体里有两个我,带着有前世记忆的我,一个完全陌生的我。我的样子也变了,比以前的我温婉了不少。
春风和煦,但却有了夏日的一点焦躁。我没有目的的走着走着,敲锣打鼓声越来越近,我停下脚步,驻足这热闹的大街。
戏班子的一对儿男女对唱着,台下看客围成一圈,不约而同地鼓掌,大声叫好。卖杂货的小哥热情地推销着商品,有一男子深情的为夫人插上了刚买的钗,女子含情脉脉地回望男子,月光洒在她的脸上,幸福的笑容刺得我眼睛发涩。我转眼望去,不远处有清晰可见的水榭楼台,楼上的人似在饮酒,好不痛快。
我静静地站在人群中,一动不动。不小心撞到我的人,无非就是愤怒的来一句没长眼睛啊或者礼貌的说句没事吧,我并不关心。我想我是喜欢热闹的,但这里的热闹与我无关。
我显得格格不入。
月亮太皎洁,圆圆的玉盘让我瞬间感觉:我空洞已久的灵魂也被填满了。辛苦最怜天上月,一昔如环。神游了许久,我突然回过神。默默把责任都推给月亮,一定是月光太煽情,让我突然变得感性。
他是天上月,他是阳春白雪,他是世上一切美好的集合。虽然他离我那么远,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他。只需要一个背影,我就无法自拔。
上一世,我总是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觉的跟着他走同一段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已成为我必不可少的习惯了。在我的印象中他从未回过头。
我庆幸他从未回头,也失望他从未回头。
他的心里只喜欢单静媛吧,他会主动带着她一起骑马,一起嬉闹。他射箭时,她站在附近观看。而我,只能站在更远处,看着她望着他。
如今他就在那里,在人群中鹤立鸡群。他的身边有很多带刀侍卫,侍卫不断的给他汇报着什么,看起来是在找人。
我离他越来越近,他焦急的眼神让我自卑,我不知道我能为他做些什么。终于一个侍卫说了不一样的情况:“公子,人找到了。”
“离哥哥。”声音没有女人的柔情,只见她全身红衣,长发披肩,细腰吊着一个流苏玉佩,细看腰中环了一把软剑。
鼓起勇气准备上前的我,看到她,猛然停下了脚步。单静媛,是她。我如何也比不过她在钟离心中的位置。这个可以和钟离走的如此近的女人,我嫉妒的发疯。
我知道她是个热心肠的人,于是我纵身一跃,跳进了河里。水慢慢将我包围,我安心的沉入水底,没有一丝挣扎。
这个世上,我已无依无靠。上一世因为他的父亲,我家里几百口人都被屠杀。
我赌她会救我。在水里时,我的灵魂可以依附她的肉身。我要成为静媛,他的心上人。哪怕只有一丝机会。
我赌赢了。
现在我就是静媛。
我将之前的肉身救了上来,钟离把他的衣服披在我身上,关心的问我:“没事吧,这里我来处理,你先去我那里换身衣服吧,别着凉了。”
我毫无收敛的望着他,我知道我的目光一定会出卖我的心。这是他第一次这样温柔的对我说话。哦不,还有一次,只是已太遥远了…
他对自己的近侍说:“带她去客房休息。”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将军府,没什么太大的变化。我在将军府住了几日,也没人来打扰我。
阳光明媚的一天上午,钟离来找我,一脸开心的说:“静媛,我们出去玩吧。把你的小黑马拿出来溜溜。”
我心一沉,实话实说道:“我,我不会骑马。”
钟离装作嫌弃的样子,调侃道:“不是吧,前几天你还说你现在马术精湛了不少。原来是骗人啊。”看我脸上有点挂不住,便没说了。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没事,我教你。”
“离哥哥,这样吗,对不对啊?”我紧紧的握着缰绳,身体幅度也不敢太大。
钟离笑出了声,“我怎么觉得你温柔了不少。一时间真不习惯。”
我也笑了起来,露出整齐的两排牙齿,不着痕迹的问道:“那你是喜欢温柔的我,还是凶一点的我。”
“哈哈,那不都是你吗?”
我下马,很想知道答案。“你说不说?我生气了。”
钟离看着我嘟起的腮帮子,半真半假的说:“我喜欢现在的你。”
钟离平常很忙,我几乎见不到他的身影。不过,他只要一有时间就会过来找我。他说:“有红颜知己如你,夫复何求。”
“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吗?”我问道。
“当然,一诺千金。”他坚定的望着我。
原来他不爱单静媛。
那我也不愿再当他的“红颜知己”。我动身去找我的原身,原身是太尉家的一个养女,司马瑾。
我为什么会和她的名一样,我为何会寄身在她的身上,听说她之前被收养的时候是个痴儿,我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上天不愿招我苏瑾的魂,一定还有其他的隐情吧。
我暗中观察了几日,太尉府真的很大。大门有重兵把手,我若报上名去,人家也不会见我。思忖许久,只能偷偷摸摸进去了。
就在我一无所获的时候,来了一车食物。运到了府外的西边,我发现西边有个小门,我可以从那里溜进去。我真是太聪明了,心里暗喜。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心惊胆战的进了太尉府,又不知道应该从哪条路走。
这时,突然来了两个人。我躲在假山后面,观察着他们。其中一个我认得,是当朝太尉司马青。他和我父亲苏彻关系交好,我小时候见过几面。另一个看着年纪小气度却不凡,司马伯伯对他很是恭敬的样子。
“司马瑾如何了?”我正愁着,就来了线索。
“自从落水后,又变得痴傻了。”司马伯伯的声音。
“怎么回事。快带我去看。”我决定跟在他们后边。
跟着他们在一间房前停了下来。看他们走进房里,我便在房外贴着耳朵听他们的对话。
“瑾儿,你还好吧?”
“大哥哥,你又来看我了。”司马瑾笑的开心,仍是痴傻样。
“老臣有负皇上之托,任凭责罚。”听到皇上两个字,我心跳突然静止了。看来这件事果然不简单。
“她落水后被谁救的?”
“听将军府三公子说,是他的朋友救的。”
“出来吧。”完了,他发现我了。我没有武功,也逃不掉,最后硬着头皮进了屋。
皇上打量了我一番,温柔的问道:“那个朋友是你吧?”丝毫没有因为我的出现而生气。
“回皇上的话,是的。”这时司马伯伯默默的退出了房间。
“那你来这里偷听是为了什么?”皇上擦了擦我弄脏的脸,我不敢动。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我想找真相。”我情真意切的回答。
皇上看着我,我竟觉得那眼神特别深情,一定是我乱想。“真相?这世间的事,真真假假。你知道了又能如何?”
“不如做你真正想做的事,好好为自己活一次。”皇上越说我越糊涂,感觉他好像知道什么,却又不说。
最终我没有换我的肉身。
从太尉府出来,我也不知道去哪。又回到了卫国将军府。钟离见到我很激动,“你去哪了?我派人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出去走了走。”我不知道怎么回答。
见我不想说,钟离也没多过问。“哦,下次不要再不告而辞了。”
“嗯,拉钩。”我答应了他,又问了我很想问的一个问题:“我每天住你这里,不太方便吧?”
他真诚的说:“方便。住一辈子都行。”
“那可不行,你将来娶妻了,我不是很多余。”我也认真的说。
他大笑,并未回答。
他几乎每日都来找我。有时下棋,有时找我诉苦。下人们流言蜚语多多少少我都听到了不少。
看着池塘里游得欢快的鱼,我出神了。
钟离的父亲是卫国将军,他是他第三个儿子。我自幼喜欢钟离,阿玛是心知肚明的。终于我就要嫁给他了,卫国将军不知道从哪收集到阿玛通敌的铁证,一朝之内,九族被灭。
我好恨他。满府的血,阿玛额娘的血。一把刀瞬间刺向我,我看到了我的血,原来我有这么多血。那从人群中向我跑来的是谁?我没有了意识。
小厮站在我旁边都没发觉,他来传话:卫国将军约我单独谈谈。
卫国将军,我忘不了。如果不是他,我一家几百口也不会一朝全部没命。即使我阿玛确实有罪。我在将军府的这些时日,发现了一个秘密——卫国将军真是个迷信的人。
在河边,我和将军面对面站着。我想吓吓他,一本正经地说道:“七日之内,必有血光之灾,你会来求我的。”
“妖女,你到底要干什么?”将军十分生气。“不要再缠着我的儿子,离他越远越好,不然我不会放过你的。”
“哼。”我不以为意,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国将军宴请门客、追随者,将军在宴会上却茶不思饭不想,只喝酒,喝着喝着就吐血了。大夫说是忧虑过多,气血攻心,才会突然吐血。
将军总认为我是不详之人,自从我来到府上便诸事不顺。他从终南山上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道士。那道士看了我一眼,像把我的灵魂都看穿了。
“道长,可有什么发现?此人定是妖女。”将军笃定的说。
道长徐徐说道:“她的怨气太重,不愿忘记前一世,才将灵魂寄在别人身上,得以存活下来。”
“道长,可有治法?让这妖女彻底消失。”将军问道。
“有是有,只是有些残忍。”道长摸摸胡子,继续说道:“用火将她逼出来,无肉身让她依附,过不了一个时辰自己就会灰飞烟灭了。”
“不过,她要是不肯出来,被她寄托肉身的那位姑娘也会被烧死。”
将军着急的说:“道长,你一定要帮帮我。把那妖女赶走,不要再祸害我府。”
“皇上就要选秀了。你把她献给皇上,以你的权力,皇上肯定会留下她的。”
“道长所言极是。”
就这样我被送进了宫里,皇上听到我是将军府送来的,果然将我留下了。赐封号瑾妃,入住瑜晨宫。
我的宫女小翠是个性格直爽的人,好像一点心机都没有。她见到我的第一面,就和我说了很多话。比如她的家在哪里,为何送进宫中以及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她告诉我一个秘密,一年前皇上救了她并将她带进宫当差。我看着她越讲越兴奋的表情和越来越明亮的眼神,我八卦地问:“你如此喜欢他,可有告诉他?”
“不不,奴婢如何配的上,娘娘莫要说笑。”小翠极力解释。
我也不打趣她了,只要她不害我,倒也无妨。
过了五天,皇上来看我,我出门迎接。“皇上万福。”
“不必多礼,住的还习惯吗?”皇上自然的牵起我的手。
“回皇上的话,一切都好。”我温顺的回答道。
皇上抽空都会来陪我,甚至把奏折都搬到了我宫里。我不明白,即使我是将军府送来的,也没有道理装样子装成这样吧。他不去别的宫,我不就成了众矢之的,难道皇上想让我快点死。算了,皇上的心思我不猜。我还想多活几年。
寒冬已过,天气晴朗。我思量着去别处走走。不巧遇见正怀着孕的怡妃,便走上前去打招呼。没寒暄几句,我察觉她的神情不对。
“啊!瑾妹妹,你为何要推我。”她突然摔倒在地上。
皇上不知从哪出来的,立马扶她起来,转头问我:“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我反问道:“皇上不是亲眼看见了吗?”
“既然这样,就罚你闭门思过吧。”
这个惩罚对我不痛不痒。在宫里也可以安静的想想,有时一坐便是一天。
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我又想钟离了。
“娘娘,你不要伤心。皇上心里是有你的。不然也不会取名叫瑜晨宫了。”小翠好心劝我。
我第一次思考宫殿的名字:瑜晨宫,他叫凌宸,晨——他名字的谐音。又取了瑾瑜的瑜。难道他知道我叫苏瑾吗?他为什么会知道?也许他与我颇有渊源,是不是快接近真相了呢?
自从闭门思过后,皇上未见过我,我倒也活得自在。
有一天,我坐在内殿,听到两个宫女的对话。说东郊上有个相望塔,若是两人能一口气登上去,两个人便能白头到老。这样的传说,我自然是不信的。
当天夜里,皇上来了,是偷偷来的。我正准备睡了,突然从窗户钻出一个人。我吓的要大叫,但我看清了他的脸。
有些红,应该是喝了很多酒。他看着我眼神迷离,在看我又不在看我。我把他扶到了床上,准备走时,他突然使了很大的劲把我拉了回去推到在床。他趴着我身上,自言自语道:“你的心真的如此硬?捂不化。”
凌宸吻上我的唇,呼吸越来越重。我理智的说:“不要。”
他立刻停了下来,看着我说:“你不想为朕生孩子,难道想为朕陪葬?朕可不相信瑾儿如此深情。”我闭上眼不看他。凌宸突然咬了我的耳朵,叹了口气对我说:“睡吧。”他便真的没了动作,我放下心来。回想刚刚他喊我瑾儿,这一定不是巧合。他应该知道我叫苏瑾。十万个为什么浮现在脑海,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禁闭解除时,盛夏已经过完。我越来越不想在宫里呆着,我做了个冲动的决定——我一定要出宫。
“皇上,臣妾入宫已有一年。最近甚是思念家人,想回家省亲,望皇上恩准。”我跪在地上,不紧不慢的说。
皇上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的眼睛。“朕该相信你吗?”
我了然的笑笑,回道:“皇上心中自有定夺。”
皇上回到软榻上,闭上眼,不知在思考着什么。
“你去吧。”他睁开眼,眼神有一丝恍惚。“这次回家,要开开心心的。”他独自低语着。
拿到令牌,终于可以出宫了,我兴奋的难以自控。那坐牢笼,我一刻也不愿再呆。还有一个原因,我渐渐感觉控制不住单静媛的肉体了。有好几次,我感觉我的魂就要消失。我想我是不是时日无多了,我回将军府还能不能再见到他。
我走到一半时,马车突然失控,马夫也不知所踪。我拉住缰绳却不管用,前面就到头了,看来我在劫难逃。
我就知道,皇帝不会放过我。但我内心是快乐的,在宫里的一年,从未这样。终于不必再心惊胆战,虚与委蛇。
后面的马蹄声越来越大,我往后看,是钟离。他怎会来,是来救我的吗?
他追上我,抱着我摔了下去。我和他在泥土里滚了几个圈,停了下来。
“你还好吧?”钟离急切的询问我。
我看着他的脸,情不自禁的抚上了他的脸,不敢相信的说:“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又笑了出来。
钟离放下心来,“一年不见,你竟变得多愁善感了。”
他开始埋怨我:“一年前,你又不辞而别。我以为今生恐难再见到你。”我此刻什么都不想听,我吻住他的嘴。
他愣了一下,就把我推开了。
我知道我是皇上的妃子,他必然不能接受。我恳求道:“你陪我去东郊的相望塔。好吗?”他答应了。
东郊,荒无人烟,着实很偏远。相望塔的下面左右两侧均有楼梯。我和钟离从右边上去,并不艰难,半个时辰就登上最高处了。和我预想的不一样,以为有个塔,但是并没有。
“原来相望塔的最上面是座寺庙啊。”钟离也奇怪的问。
寺里传来一阵阵念佛的声音,“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磐。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
一位老和尚走了出来,看着我说:“女施主,我看你与佛家有缘。不如削发为尼,潜心修行。”
“我……”我不知如何拒绝。
“胡说八道。”钟离握着我的手,转身就走。
“要是我没拉住你,你不会真想答应那老和尚吧。”
“我自知罪孽深重,佛不肯收我。”我说着吐了一口血,我迅速擦掉,不露一点痕迹。看来我的大限就是今日了。
“我不许。你只能陪着我。我们浪迹天涯好不好,去哪都行。”
“我不知从何时爱上你。也许是你温柔地喊我离哥哥开始,也许是你……”我打断了他的话,“钟离,你没有发现我变了吗?”说着一股血腥味儿直冲脑门,一大口血吐了出来。我抢着说:“对不起,我用了她的肉身。我只是不甘心,我不甘心。”
“我叫苏瑾。我做梦都想和你浪迹天涯,不过好像没机会了。”我的灵魂就要飘逝了,我断断续续的说:“你不要忘记我。”
“苏瑾,原来是我未过门的夫人。”钟离痛哭,“是我对不起你。”他就这样一直不肯放手。
天上人间,阴阳两隔,即使一诺千金也换不回原来的人儿。
冷夜孤枕,欲睡还醒。钟离拿出一坛酒,大碗喝下去,如同喝水。半梦半醒中低声说道:“我强迫自己不去想你,因为……我知道,一想到你我就会——断肠。”
半夜又苏醒,钟离自言自语道:“苏瑾,如果我们能再重逢,不管银河的风波如何,我都甘愿从头开始。”他的一滴泪划过脸滴入碗里。碗里是苏鄞的倒影。
有诗云:
心灰尽、有发未全僧。风雨消磨生死别,似曾相识只孤檠,情在不能醒。
摇落后,清吹那堪听。淅沥暗飘金井叶,乍闻风定又钟声,薄福荐倾城。
只怪自己福分太浅,纵有如花美眷,却也在生离死别中。
单静媛醒了,那个行侠仗义的女侠客又回来了。她只记得跳进河里去救一个人,之后全然不知。
几年后,相望塔上。
“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一个年轻的和尚默默滚动着手中的佛珠。
(全文完)
凌宸番外
当我赶到时,她已经死了。
三年前我就发现苏彻通敌卖国的铁证,但苏彻是苏瑾的阿玛,这件事情被揭发的话是要灭九族的。
苏彻如今改过自新,我可以既往不咎。本想把这个秘密藏一辈子。可她就要嫁给他了,我不甘心。
我想来想去,派人把证据交给了卫国将军。这样,他们的婚就结不成了。而我会带苏瑾离开。
和我想的一样。卫国将军连夜将证据呈递给父王,父王立即下了追杀令,灭九族。
和我想的不一样。我赶到时,一把刀从她胸口刺去,她的血刺痛了我的眼。
我,是不是错了。
如果不是我的执念,现在的她应该会很幸福吧。她一直都喜欢钟离,终于要成亲了,而我亲手破坏了一切,毁了她的所有。
我抱着她的遗体,快马加鞭赶到京岭寺。
曾有一个老和尚告诉我,如果一天之内可以将尸体带来,他有办法将魂留住,再附在活人身上,死人就拥有前世的记忆和今世的身体。不过只能多活两年,她的魂最终会魂飞魄散。
于是我做了这个逆天改命的事。我联合太尉,密谋了这件事。
“此事若成,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定要好好照顾她。”我又说,“如果太尉不反对,便给她改个名,叫司马瑾吧。”
记得第一次遇见她,她还那么小。当时父皇交付我去江南交接一项工程。在林子后边,我听到时有时无的哭泣声。她弄得一身伤,在偷偷哭泣。我问她:“你为何哭泣?你叫什么?”
“我叫苏瑾。瑾瑜的瑾。”她停止了哭泣,两个红红的眼睛望着我。“我阿玛偏心,自从有了新夫人。便不经常来看我额娘了。”
“别哭了。我父…我阿玛也是如此,女人多的是。”
“大哥哥,你将来也会这样吗?”那是我第一次思考那个问题,我是太子,将来登基,也会有很多女人。
我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帝王的承诺,不止千金。
我再一次看见她,是她私自将自己的魂换到别人身上。不管她附在谁身上,我一眼就知道。
她说想知道真相,我如何告诉她真相——杀人凶手是我。她恨卫国将军,是恨错了人。真相是我的心,为她逆天改命的深情。
真相,有多残忍,情,有多重。
她一定会恨我。
我想让她凭自己的意愿而活。兜兜转转,将军府将她送进了宫。我想一定是上天怜悯我,将她带到我身边。我每日都想看见她。我索性把奏折都搬到她的宫中。
我亲自题名瑜晨宫。我一直记得她说“瑾瑜的瑾。”我就取了瑜字,晨是我名字的同音。
即使我每日都来陪她,她也不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那天在御花园,我虽未亲眼看到是她推的怡妃,但我想孤傲的她必然不屑做这种事。怡妃故意陷害她,她不为自己辩解,反而问我“不是亲眼看见了吗?”我生气的,不是气她有没有推怡妃,而是气她对我的态度。我对她完全不重要,我误解她自然无关紧要。
禁闭期间,我听小翠日日前来禀报,说她在宫殿里一坐一天。我放心不下,悄悄去看过几次。她睁着眼睛,眼睛却不动。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笑了一下,我想能让她笑的那个人应该不是我。
难道她要的是自由吗?可是我舍不得让她走。我在这座宫中已足够寂寞了,她走了,我……
直到她说要回家省亲,我想了很久,最后成全了她。
她没几个月就要真的离开人世了,这次省亲,必然是去见钟离的吧。我不该这么自私,留着她亲眼看她魂飞魄散吗?
罢了罢了,执着一场,最终谁都留不住。
瑾儿,希望你能原谅我。你要的真相,我说不出口。
(完)
去年过年的时候所写,来自我的两个梦,大部分是想象出来的。我每次写之前并不知道结局,就是即兴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