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海守望者

【郑重声明:本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本文参与书香澜梦第143期“阔”主题活动】

过午,正是最热的时候,当头的太阳轻飘飘往下甩几波能量,地面上的人全身则像着了火似的烧了起来。

黄澄澄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不是丰收的希望,而是腾格里漫漫无垠的沙漠。金色的沙丘,伴着无云的蓝天静默着。假如不是风悄然把一座沙山垒得更高,时间似乎也失去其存在的价值。

咕咚咕咚喝完水的黄友山顺手把那只跟着他从老家带来的花边碗里剩的水倒进门口的水桶中,将碗倒扣在碗架上。“都这会儿了,明子还没回来?”

“就是呢,这都几点了。”妻子赵爱萍嘴里咕哝着,麻利地用一只老旧的铝盆把手里刚才揣好的面团扣在面板上。边走向门口,握成拳头的手不停在后腰上锤起来。门拉开一条缝,炙热翻滚着撞进门来,赵丽萍快速将身体移出去,那扇门哗啦啦抖动两下勉强关严了。“老黄,我去沙梁上瞧瞧。”说话声随着嚓嚓的,鞋底与沙面摩擦的走路声一同淹没在空阔而寂静的沙漠中了。

屋角处,那个颤巍巍的脸盆架和黄友山相互对望着。黄友山今天种树时眼里吹进去沙粒了,尽管他那双眼早已在风沙中历练成金刚目,但这次还是磨得生疼。去年回城里时特意去看眼病,医生说他的沙眼很严重,做过简单处理后交代他要注意。一是注意远离风沙大的地方;二是要经常滴眼药,防止病情加重。黄友山“嗯嗯”地从医生手里接过滴眼液,在县城待了三天,便又启程回到治沙站。“注意”啥?是让他老黄就此不去治沙,还是将那漫漫无垠的腾格里沙漠驯化成乖乖的小白兔?老黄知道,他的主自己做,而这片肆虐的沙漠的主,未来也得人说了算!

所谓治沙站,不过一间铁皮房,八平方米见方,无窗。冬冷夏热。每逢大风时,人待在里边就像住在瓮里。“嗡嗡嗡”——风裹着砂砾如同毫无停歇的细手指敲着每处铁皮;风再大时,铁皮被吹得猎猎作响,刚来这里的赵丽萍死死抱住男人的腰,两人就用身体顶住门板。扑棱棱地撞击无休无止,她怕,怕不知哪一次就会和黄友山被沙暴连人带铁皮屋一起刮到天上去了。

包兰铁路,第一条横穿沙漠的重要交通枢纽,宛若游龙切开腾格里沙漠的腹部。抱着人定胜天,守护铁路的决心,黄友山作为第一批铁路养护工被调动到这里,说是铁路养护工,其实就是与风沙做斗争。横穿沙漠的140千米每一段都需要责任到人。这工作让很多人绝望,包括黄友山。他们的热情无一不被毫无商量可言的沙漠吞噬。——清扫——清扫——清扫……每天睁眼闭眼,这两个字像是紧箍咒把他的眼球和脑仁攥碎。究竟什么时候才能让沙漠变乖?就着沙粒吃下每口饭的黄友山不停地问自己。

终于有天,一个叫作“麦草方格沙障”的治沙方式被带了进来,黄友山看到工友们将麦秸秆用铁锹深深插进沙中,组成的1*1米见方的格子像亲密伙伴手挽着手铺开在铁路沿线,——成效显著。黄友山的工作从此改进,维护沙障,让它们齐力阻断妄图继续破坏铁路的流沙。黄友山笑了,笑的时候沙子被风带进他的嘴里,但他还是眉开眼笑,——就你们?害了我们这么多年,还不是老老实实给我们治住了?

随着治沙障的成效提升,密集的治沙点被取消,大家纷纷回城,但黄友山选择留下来:“麦草方格挡住的是流沙,我想了,这里还得种树,只有植被才能改变沙漠生态……”

红柳、梭梭草……一棵一棵栽下去,一棵一棵旱死。黄色的广阔并未有丝毫改变,但他心里的绿洲已经初见雏形。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直到第一朵红柳花开,一棵弱不禁风的小苗逐渐强壮起来。

这是一片“海”,——黄色的海。世界上如此的“海”还有许多,它们壮阔、神秘,它们也无限包容。就在这片片海上,无数的守望者用自己的昨天、今天,还有明天铸就出一曲平凡又伟大的赞歌。歌曲的每个音符是用黄沙和几十里外赶车拉回来的水和就而成的,它们从嗡嗡作响,逐渐变得铃铃清亮。

未来,这片海,那片海,必然会变得生机盎然。致敬守望者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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