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肖木
一
我有个上大学的大表哥，家里祖上几辈就他一个考上了大学，这可乐坏了家人。大表哥是我大姨家独子，大姨格外的疼爱他。
农村出了一个大学生可是非常热闹，又是打锣又是敲鼓，鞭炮噼里啪啦的停不下来。我跟着凑热闹，手里杵个棍子放鞭炮。
大表哥后来毕业了，找了一个城里姑娘做未婚媳妇。
大姨逢人就说：“看我家娃多有出息！找了个城里大家姑娘”
大姨因此天天脸上乐开了花。
大表哥结婚我跟着凑热闹，手里杵个棍子放炮，我兴奋地停不下来。
有人嘲笑：“二傻子，你瞎笑屁啊？又不是你娶媳妇。”
我一想，“哦，好像说的对。”
我是大姨的亲外甥，大姨待我很好，虽然也像其他人那样喊我“二傻子”。
但是我知道，其实我不傻，表哥和表嫂心里最清楚。
二
表嫂不愧是大学生，她一眼就看透了我不是傻子。
她说：“你一点都不傻，就是有点呆头呆脑，你小时候该去读书的。”
我觉得表嫂说的很有道理，虽然我没读过书，但她一定是在夸我。
表嫂长得可水灵，脸蛋白又净，声音绵绵的酥酥的，说起话来一砸一砸的。
大表嫂心里其实很委屈，她结婚那天，脸阴沉沉的，皱着眉头。她还捏着鼻子，嫌弃过来敬酒的人身上臭。
农村结婚讲究面子气派又延续传统，大家亲戚从远方赶来贺喜，成亲吉时已到是要磕头受礼。
大表嫂偏不磕头，也不鞠躬。表哥好说歹说，她才试着学着当兵的人敬了一个半生不熟的礼。
大姨赶紧给乡亲们解释：城里人的礼，城里人的礼！
乡亲们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觉得很新鲜，低头谈论：文化人就是不一样，我们得学学。
其他人附和：就是、就是。
事后表嫂给我讲，她长得俊，又是大学生，不怕婆婆。
三
表哥和表嫂在城里买了房，定居在城里。
表哥太忙，很少回家，就安排表嫂一个月回一次，看看大姨。
表嫂也很忙，我是知道的，因为她每次来大姨家，都会睡到中午。
农村的孩子都知道，庄稼人天未亮就爬起来准备一天的劳作。
大姨每次起来都蹑手蹑脚生怕吵醒熟睡的表嫂，并且对来她家串门的人用手做出“嘘”的手势。
表嫂每天一起床就轻声说着，头疼腰疼眼肿之类的，我不知道表嫂是否头疼？但是他的眼睛却是肿的，因为自她来都是肿的从没好过，看着挺心疼的。
表嫂经常给我抱怨，说嫁给你哥真是瞎了眼了。
我好奇，盯着表嫂的眼睛看，除了小点肿点，但是没瞎，真的，我发誓！
四
表嫂说，大城市生活可困难了，一直嚷嚷着穷的吃不起饭。
她还说：房子买不起，车子买不起，你看到的都是我和你哥贷款买来的。
又说，你看人家那些有钱人，穿金戴银的，我和你哥从没买过贵的东西，就算稍微贵的戒指都有没买过，说完就亮出每根手指都带着戒指的右手，嘴里还说着，这些戒指“几克拉”都不到。
我听着难过的，“几克拉”绝对是个名牌，一定比小卖部的那种2块塑料戒指的贵！
她接着说；衣服都买不起，顺便给我举例子说谁谁穿的什么“波司登”，“雪中飞”。
我很同情表嫂，虽然我不知道那种衣服，也没见过，但一定比我脚上的“回力”球鞋好很多。
我觉得表嫂挺可怜的，真想给她捐5块钱，可惜我没有。
表嫂很傲慢，不爱搭理人，从不主动跟人说话，但她特别爱跟我讲话，我也爱听她说话，因为她把所有的抱怨都说给我听，她还讲我是他忠实的听众，经常夸我，二傻子真聪明。我心想，大学生就是有学问，讲话都说的跟课本一样。
五
表嫂老喊表哥“土鳖”“乡巴佬”，表哥原先姓王，我很纳闷，也不好意思问，以为表哥一定是上了大学以后的起的笔名。可能这世道进步的太快了，我都赶不上步伐了，但是我可不想被表嫂说我没文化。
表嫂是城里人，没来过乡下，第一次见到大锅饭，把她好奇的止不住。
她晚上准备吃晚饭前惊奇的不得了，想去厨房看看，结果一进门满房子的烟雾，近在咫尺都看不见，就算鼻子凑到跟前还以为是墙，她一步大夸，跳进了狗盆，刚给狗冷的而一盆热水，幸好凉了很久，要不然非给她烫个半残。
表嫂开心的捂着肚子笑直不起腰来，说：感觉跟进了洗浴中心蒸桑拿似的，云雾缭绕的睁不开眼睛，知道的是做饭，不知道的还以为爱因斯坦在实验。
洗澡我知道，但是爱因斯坦是谁我就不知道了，估计是表嫂的熟人或者同学吧，虽然名字怪 了点，毕竟中国很大的。
六
大姨说表嫂抠门的很，不孝顺，每次来看望她都不给她带好点的东西吃，反而每次来车上都会装几个大空袋子，走的时候顺便带回点花生，玉米，绿豆，黄豆什么的。
因为每到秋收季节，房子里的农作物多的溢到庭院，表嫂说为了减轻老两口的生活负担，担心发霉。
我把大姨的话悄悄告诉了表嫂，表嫂说：别听他胡说，上次她城里还是我给她买的烧饼吃呢！
我没有问大姨，我觉得表嫂不会撒谎，我相信大学生。
七
有时候我觉得表嫂抠门是有道理的，毕竟她很穷。
大姨说，表嫂爱打扮，我心里还是非常不同意的。
我觉得表嫂在打扮穿着基本没有讲究，从来没见过她扎辫子，乱蓬蓬的，但省了皮筋钱。
简简单单从穿衣服上面就能看出。
每次表嫂来走亲戚，穿的衣服虽说都不一样，但都有一个特点，从来就衣不合体，可能是缺钱的缘故吧！上衣和裤子总让人感觉少了一号似的，上衣连肚子都遮不住，去年回来的时候，穿的衣服还露着肚脐眼。裤腿更短，还有裤腰，绷得紧紧的，大胯骨差点露出来。
表嫂给我解释，这叫“潮”。
我不懂，大概是说城里人都这样玩，新兴的娱乐项目吧。
有次去城里跟爸一块去买化肥，顺便路过表嫂家，就嚷嚷着去看看，说挺想她的，老爸拗不过就跟着去了。
到了小区，敲门，表嫂不在家，看门大爷说表嫂去上班了。
我用值班室电话联系到表嫂，问表嫂在哪？表嫂说在公司同事家看韩剧，说太忙不能回家接待你们，说完就挂了。
我很能理解她，上班毕竟很忙，她说她在看韩剧，看电视我倒知道，韩剧我就陌生了，但一定比动画片好看。
我一直很想念这个表嫂，一直盼望着有一天到表嫂家去做客，体会一下当城里人的感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