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中年得子,在有了三个女儿之后,在我十岁那年我有了弟弟,全家皆大欢喜。
这下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村里的人思想还停留在上个世纪,儿子才能传宗接代,才是自家的人。
我也很高兴,父母不用在外面躲计划生育了,我可以和他们生活在一起了。
对第一次和弟弟见面的场景已经忘了,心情应该是很期待,很激动的。在我记忆里记得更多的是照顾他,教育他。
我以为父母回来了,我的生活会好过一点,毕竟之前跟前重男轻女的奶奶我很是透明,委屈。
那时候弟弟才几个月,我上四年级,母亲会让我做所有家务,早晨 ,她说要搂着弟弟睡觉。所以早饭要我自己做,但我从来没觉得是因为弟弟她忽略了我,我就逆来顺受。
母亲不会惯着孩子,哪怕是弟弟,犯错了就破口大骂,抬手就打。有时候看着她打弟弟被打很可怜,就去拦住,然后就连我一起打。
弟弟还不会走的时候,外婆生病了,母亲去照顾她,家里只剩我和弟弟,上厕所的时候我也要抱着弟弟,那时候他还不会站。夜里,他哭,我就起来抱着他哄他坐在门外的小桥上。带着他去邻居家玩,他在邻居的家里拉了屎,所以我要强忍着去清理干净,清理过后,立马就吐了。我的胃很浅,见不得排泄物和呕吐物,不过我想大概是我的爱不及母亲对孩子的爱那么深,那么无私。
等到弟弟上小学的时候,为了生计,母亲和父亲一起外出打工,妹妹和弟弟在家,我已经上初二了,十四岁,(好吧,我承认我上学比较晚)。
这下,我真的成了一家之主,照顾他们的生活起居,催促他们的学习作息。
父母不在身边,他们都听话了很多,小孩子顽皮很正常,我不打他们,但我嗓门比较大(这么多年终于找到我比较汉子的原因了)。
弟弟很腼腆,通常都是妹妹带着他出去玩,星期天他会提前先把作业做完。有的时候玩的忘乎所以,突然想起来还有作业要做,他就五点多就爬起来写作业,边写边哭,因为已经到了星期一。关于他的学习我没怎么管,因为他比我还自觉。
后来我初三了,要住校,母亲就回来了,他们也就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了,在他们心里我的地位直线下降。
我们那有句俗话“十岁八岁万人烦狗都不喜欢”,他们是处于那个阶段。
弟弟和妹妹他们的年龄差距比较小,关系比较好,而我和他们之间都很大的代沟,也缺乏沟通。于是我就成了单枪匹马,他们经常联合欺负我,挑逗我。有时不耐烦了,我会吼他们,因此挨过母亲的骂。
后来我上高中了,他们也渐渐长大,渐渐懂事了。高中学习紧迫,我不是经常回家,距离产生美,我和他们的关系慢慢缓和,变得很亲密。
弟弟和我的性格很相似,像头牛,沉闷肯干,但有时候很倔。在家里谈笑自若,还经常扮鬼脸把我们逗的捧腹大笑,一旦出了家门,就是一个闷葫芦。
有一次父亲批评我,我很气很气,就一直哭,弟弟就在旁边哄我笑,刚开始我只顾着委屈,不想理他。可是他一直在扮鬼脸学猴子,我实在忍不住了,破涕而笑。他还告诉我:“对于父亲的唠叨,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就行了”。那一刻,我觉得天都蓝了,很欣慰,终于有人能理解我了。
弟弟很喜欢看书,我有点自愧不如。我会剩下来生活费给他买很多书,尽管大多数都是旧书,都是一样读,他也很喜欢。同学说我不公平,总是给弟弟买书,妹妹什么也没有,可是我觉得把钱花在书上是最公平的事。
临去上大学前,弟弟对我说说:“如果谈恋爱找个喜欢的就好”,他八岁,我只能说现在小孩子真早熟。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还只会玩泥巴,还不知道有谈恋爱这种操作。当然他只是说说而已,我们会经常开他和同班女生的玩笑,他每次都害羞的反驳:“别说了,没有的事”。
大学会经常打电话回去,和母亲寒暄几句,就和弟弟长篇大论,每次都像是辩论赛。他懂得很多,看的书比我还多,极爱历史,老是问我些历史问题,我答不上来,他就嘲笑我。我也毫不遮掩,不懂就问,和他共同成长。
父亲病重,家里顶梁柱垮了,彻底陷入困境,没有经济来源,生活变得格外吃力。
暑假我去学校的时候,他去送我到火车站,我好想带他坐坐火车,去外面的世界看看。我给他钱,让他留着买点东西,他推脱说:“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看着他瘦小的身子,深沉的眼神,我突然很心酸,泪光闪闪,懂事的孩子最让人心疼。
他知道我的辛苦和努力,我大学没花过家里的一份钱,全靠自己风里雨里兼职打工,为了让自己生活的更好也想让家人改善生活,只是我能力尚且不够,只能顾得上自己。
身边的亲戚、同学夸我懂事坚强时,我只是笑而不语。如果可以,谁不愿意趁有限年华去做有意义的事,兼职不是长远之计,可是可以解燃眉之急。
这其中的心酸恐怕是别人不能感同身受的,大一大二几乎一心扑在兼职上,是挣了一点钱,可是失去的远远不止这些。其实,我更愿意多去几次图书馆,多看几场话剧,多去几个地方的,都没有做成,我还在原地踏步。
几年攒下来除了生活开销外也没剩多少钱,但大三这一年突然意识到要改变一下,我决定这一年不去兼职,只读书,考证,顺便去几个地方,我开始想象我有意义 ,有质量的生活。
可是,当我交了学费之后,看到银行卡里剩的两位数的余额,我突然很恐慌,因为我没有外援,不能向家里要钱,我只能靠我自己,所以之前幻想的一切都破灭了,我还要兼职,边学习边兼职。
最难熬的就是那次不小心骨折,我一个人躺在医院里,不敢告诉家里人,怕他们担心我也怕他们担心钱。同学没课的时候就替换着来照顾我,带些东西,说笑一番,可是他们走后,病房里只剩下孤独和无助的我,我就蒙在被窝里哭,觉得人生就是如此折磨人。
这些都关系不到性命,关系不到性命我就可以一个人扛。
交费的时候我又犯了愁,同学都了解我,东拼西凑,说现在不着急,等工作了挣钱了再还,又加上学校保险报销也没花多少钱。感谢我的同学朋友,他们像春风一样温暖了我。将来我要把春风吹散温暖更多的人,希望那一天早点到来,让我快点熬过这个寒冷的冬天。
加在购物车里的东西全部删除,感觉买一件东西就是给自己施加压力;打算和室友一起去的毕业旅行我也临时退出;只吃食堂,吃最便宜的菜……这种生活似曾相识。
我有时会想如果自己也像其他同学一样多好,家里每个月固定打钱,就像发工资一样。加上我自己挣的钱,可以存不少钱了呢,想想都好幸福,可是苦点累点都没关系,总比伸手向家里要钱好。
然后我想,如果我有孩子了绝对不会让他们像我一样,孤立无援。我要给他们好的生活,虽不能奢华富裕,但要温暖安稳。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中闪过,我要养弟弟,供他上学,当他的臂膀,不能让他像我一样无依无靠,让他快乐轻松的度过青春年少,而不是背负那个年龄不该有的责任和压力。
我更努力的赚钱,没钱的人总是把钱看的很重要,因为挣钱是他们的生活动力,也是生活方式。不敢视金钱如粪土,金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切。
因为专业需要,我买了电脑也换了手机,但我还在不停的兼职,同学会问:“你挣那么多钱干嘛呀”?我说:“为了不让弟弟像我一样”。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泪是湿润的,我所做的一切除了为了我自己,还为了不让有下一个我。
弟弟,我会像养儿子一样养你。等你上大学了,可以去做有意义的事,去喜欢的地方追喜欢的姑娘。或许有一天你会发现如果你觉得你的生活容易了,一定是有人在替你承担那份不容易,我愿意做你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