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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落雨,我常会凝视身旁飘过的红雨伞。
每每望见红伞,眼前便会浮现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在那伞下,缓缓地行走,移动在雨雾之中。
那年夏天的雨真多!淅淅沥沥,连日不绝。是我正念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父母的工资低,买不起件像样的雨具。上学放学,如遇落雨,我便都是头顶着书包紧跑,溅得裤脚和鞋子上满是泥水,回到家,总要遭到母亲的责怪。
同桌的梁雪小我半岁,长得既瘦又小,细细的眉眼,头上站起一对羊角辫。我曾戏称她“小山羊”,为此,她气恼得几天没同我说话。
我家和梁雪家离得不远,每日放学,我俩都会背着军绿色的书包,一路说笑打闹,一路往回走。
十岁生日那天,梁雪有了一把红色的雨伞。此后,她那双细细的眼睛,便不时仰起看天,盼着阴云的到来。
没两日,雨来了。梁雪兴奋得欢呼、拍手,两根羊角辫一颤一颤的。
回家的路上,我双手费力地撑着红伞,她紧紧倚在旁边,嘴里哼着歌,说不尽的快活。
我俩走的很慢,绕着远儿,因为雨点打在伞上的“嘀嗒”声,真好听!
忽然,一股大风迎面刮过来。我快把攥不住了,梁雪在喊“抓牢”!终还是脱了手。
红伞随风翻了个筋斗,滚到路边的水沟里,又跳了两下。我傻愣,她也呆了。半晌儿,才一同扑向红伞。
伞沿撕开了个半尺长的口子,我没了主意。梁雪摩挲着心爱物,无声地流下两行泪。
她抬起头,望望我,那眼神里满是埋怨和委屈。梁雪抱起红伞,放着哭声,跑了。留下我一个人立在雨中,望着她远去,痴痴的。
又一个雨天,梁雪撑来红伞,那道裂纹已经用黑线密密缝补上了,如同一道伤痕。我记着她埋怨的眼光,没敢问她回家后的情形,她也没说。
晴朗的日子,我俩依旧一同放学回家,说着笑着。但落雨天,红伞下便只剩她一人,瘦小的身影,缓慢地走着,去独自体味红伞下雨点的“嘀嗒”了。
我远远跟在她身后,头顶着书包,却不紧跑,也慢慢的走,裤脚便不会溅上泥点,回到家也听不到母亲的责怪声了。
我在默默等待,等她突转过身,对我笑,向我招手。不想,直到毕业,我没有如愿以偿。
年前,梁雪来家中看我,她已是一名大学生了。尖尖的羊角辫变为长发,披落肩头,如故的是那细细的眉,细细的眼。
忆起童年,梁雪笑了许多回。问起那把红雨伞,她已不晓得丢弃到哪里去了,又是一串笑声。她走时,我出门去送,见那远去的背影,已不再如记忆中瘦小了。
我怀恋着那伞下的欢乐,那笑声,那雨点,那阵恼人的风。
街上落雨,我还会凝视身旁飘动的红伞,虽然心里清楚,已没有了我曾经的那一把。
1994、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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