黯然销魂者,一唯别而已矣。江淹《别赋》列举了种种离别。殊不知还有一种别离:咫尺瞬间子女不见,或当面抢夺,或趁监护人不注意偷蒙诱骗哄拐,从此再也不见,岂止是意夺神骇,心折骨凉。
这是一个星期天。家住太平市李平的四岁女儿张果果不上学。李平在一家公司的行政部门工作,自然也不用上班。早在星期五下午放学的时候张果果就对李平说:“妈妈,星期天你不上班,你带我去街上玩吧?给我买好看的衣服,我还要吃好吃的,玩好玩的。”“好,妈妈都答应你,乖女儿,宝贝女儿。”李平一一应允。
星期天。她们早早的起了床,梳洗,吃完早点,打扮一番,就出发了。她们是要去太平市最热闹的平安路步行街。坐上公交,女儿果果高兴极了,天真烂漫的笑着唱着,银铃般的笑声和歌声,不时传入李平的耳中。李平也受女儿的感染,心情美丽极了,感觉一切都是那么的美好。
公交车到了离平安路步行街最近的车站停下了。说实话,这个公交站对李平母女来说,设置的并不理想。从这里走过一条有四五百米长,比较偏僻的小街,才能到达平安路步行街。
她们下了公交车。李平弯下腰要抱着果果走,女儿却说:“不要抱,不要抱,我已经长大了,会自己走。妈妈,你平时工作很辛苦,就歇歇吧!你牵着我的手,我们一起走。”李平习惯地用左手挎着包,幸福开心的笑着,伸出右手,握住果果左边的小手。她们并排一起走着。果果时不时的拉着李平一阵跑,欢呼雀跃着……
她们没有注意,也不可能注意在这条路中间的地段,路边上坐着一男一女。不远处还停放着一辆白色的奥迪车。一切都是那么的平常。就在李平母女走过他们十多米远的时候,只见坐在路边上,这个高大的男人,向四周看了看,朝身边的女人一使眼色。他俩一起站起身来,向李平母女飞跑过去。男的一把抱起果果就往回跑,那个女人也一起往回跑。李平被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坏了,愣了几秒钟,回过头来就追。边跑边喊:“果果,我的孩子……”李萍出来玩穿的是高跟鞋,跑不快,距离就渐渐拉开了。索性包也扔了不要了,左右手同时脱掉高跟鞋。母爱的力量是伟大的,终于追上了那个男人,拼命的死拉着他,喊着:“还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果果!果果……”
这个地方比较偏僻,路过的人很少,就在她们撕打抢夺孩子的时候,渐渐地围上来三五个看热闹的人来。“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跟着其他的男人跑了,不跟我过了,我能让孩子跟着这样的女人吗!婊子!”那个男人边撕打边嚷到。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根本不认识他!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李平喊道。
果果吓坏了,只是哭喊着:“妈妈!妈妈……”围观的人摇头叹息着。
“有谁干这种不要脸的事会承认啊!我是孩子的小姨,我绝不能让孩子跟着这样的坏女人生活!”这是在帮着那个男人拉扯阻挡李平的那个女人的声音。
“原来是这样的啊。”围观的人里面有人这样嘀咕到。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我不认识他们,他们要抢我的孩子……”围观的人还是一副无动于衷漠然的表情。
这时候,又有两三个人加入了围观的人群中。使劲抱着果果的男人一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万一有爱管事的人就坏了,就把果果递给那个同伙女人,转过身来,两手抓住李平,使劲地用脚把李平踹倒在地,又上去甩了李平俩大耳光,嘴里还骂着:“跟其他的男人跑了,不要脸的贱货,还想要我的孩子,没门,你没资格!”骂完,又从同伙女人的怀里抱过果果。俩人飞快的跑向那辆白色的奥迪车。女人先坐到后座,男人把果果塞给她,自己开门坐到前座,奥迪车向李平母女走来的方向飞驰而去。
原来,那男的叫马光,女的叫赵丽,是两口子,是这个团伙的头子,专干这伤天害理的事,白色的奥迪车就是这伤天害理之财。
李平躺在地上,衣服撕扯烂了,身上的伤痛比不上心头上的伤痛,仿佛有无数的刀扎在心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两眼无神,只是嘴里喊着:我的孩子,我的孩子,还我的孩子……”围观的人见无热闹可看,摇着头慢慢地散去了。李平喊着喊着,只觉得有股热流从肚里向上涌来,嘴里腥腥咸咸的,随后便不省人事了。
李平再醒来的时候,看到周围都是白色的: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穿白色大褂的人,唯一不同颜色是上面项目的红“十”字。是路过的巡警把她送到了这里,并给她办理了住院手续,交了费用。还交代医生说,等她醒了请给他们打电话,会来再看她。说话间,巡警来了,医生已经给他们打了电话了。
巡警问李平:“你怎么会晕倒在哪儿?身上的伤又是怎么回事?”李平想起女儿从自己身边被抢走,情绪十分激动。巡警们安抚了好久,才慢慢平息,哭着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巡警们一听不敢怠慢,立即上报。还把事情告知在外出差的李平的丈夫张强 。张强请示领导后立即赶了回来,本想埋怨妻子几句,一看李平人都脱相了,也就忍住了。张强决心自己去找果果,谁都劝不住。他辞了工作,买了辆摩托车,把果果的照片和特征都印在一面旗子上,绑在车上。把李平托付给自己的家人,并和妻子约定一日通一次电话,就踏上了寻找果果的路。在这儿普及一个常识:凡是发现有丢失抢夺拐骗妇女儿童的,要先报警。半小时之内是珍宝级的时间,发动亲朋好友立即四面八方寻找;一个小时之内是黄金时间,因为不法分子可能还逃不太远,在这些时间里比较容易找到孩子,抓住不法分子。
而李平从不省人事到苏醒,已经过去了十多个小时,并且在孩子被抢夺后没有第一时间报警,已经失去了寻找孩子的黄金时间。在这一切都追求高速的年代,或许孩子早已经在天涯海角了。公安局接到巡警们的报告后,一边成立专案组,一边立即上报省公安厅和国家公安部,请求协查通告。然而天下之大,找一个孩子就像大海捞针一样,谈何容易。虽然各个部门都积极行动起来,却依然一无所获。省公安厅、国家公安部下通告:凡是拐卖偷抢妇女儿童的案件,案件不破,专案组永不解散,案件永不撤销!
李平经过医生的细心调养,亲朋好友的照顾和劝说,慢慢地身体恢复了。又在家养了几个月,就去公司上班了。一年后的一天,李平上班的时候,公司临时派她去洽谈接收一批到期的货款。在这一年里,她每天和张强通电话,盼望着丈夫找到女儿的好消息,结果每次都是失望。她只有劝丈夫保重身体,好好仔细的积极寻找;每次问公安局,得到的也是失望:正在积极的找寻中……。果果的爷爷、奶奶因为思念孙女心切,先后故去;外公外婆也因此卧病在床。李平去洽谈接收货款的地方就是平安市下辖的长平县城。
长平县城离太平市区也就五十公里,乘坐城际公交一个多小时就能到。虽说是个县城,但交通便利,资源丰富,又乘上改革开放的春风,经济发展的很好。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繁华丝毫不亚于太平市。李平在长平县城下车的时候就临近傍晚了。她约客户吃饭,洽谈很顺利,客户把支票给了李平。
李平决定明天再回太平市,这样安全些。于是就近找了家酒店休息,却怎么也无法入睡,拿出女儿的照片看了又看,抚摸了又抚摸,眼泪不知不觉的流个不住,不自觉的把你女儿的照片贴在了心口上。“女儿啊,我的女儿,一年多了,你在哪啊?妈妈想你啊!乖女儿。”
李平忽然想到:“长平县城虽然离太平市不是很远,却没来过。反正也没法入睡,不如出去转转。女儿……”她想到这儿,赶紧站起来,把你女儿的照片放进贴身的口袋,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就出了门。李平入住的时候是走得大厅的门,这次却是走得侧门。门外是一个小的路边公园。人很多,很是热闹。她顺着公园里的一条比较宽的中心林荫路漫无目的的走着。走着走着,看见这条林荫路与另一条林荫路的交叉口的一个角边,跪着一个约有五六岁,低着头,穿红色衣服的小女孩。面前放着一个纸板,上面写的什么,由于较远,看不清楚。李平藏在心中的母爱油然而生,快步走过去。只见纸板上写着:
再一次车祸中失去双臂,求好心人帮帮我:我叫小娟。父母体弱,先后患病,卧病在床,家中只有一个年迈的奶奶照顾。求各位好心人可怜可怜!
李平这时候才注意到小姑娘没有胳膊。她面前放了一个破旧的不锈钢盆,里面有些零碎钞票和硬币。李平的泪水又一次忍不住流了下来,她拿出钱包抽出一张百元钞票轻轻放入盘中。“谢谢阿姨!”小姑娘抬起头来向李平谢到。李平看清楚了小姑娘的脸,这不是果果吗?这不是我的女儿吗?她惊呆了,虽然一年多没见了,但母女连心,李平还是在小姑娘抬起头来那一霎那,就认出来她是自己的女儿。钱包从丽萍的手里滑落到了地上。果果也认出了李平是妈妈,她哭喊着:“妈妈,我好想你啊!妈妈……”“果果,女儿,我的乖女儿,你让妈妈都想死了啊……”李平哭叫把两袖空空失去双臂的女儿搂到怀中,一把抱起了女儿,发疯似的跑回酒店。她想起了太平市巡警的话,第一时间拨打了一一零报警。
长平县公安局接到过此案的协查通告,不到十分钟,刑警队王队长就带着值班警察赶到了酒店。李平母女都一直抱在一起抽泣,一时间也问不出什么来。可是时间宝贵,晚了可能就抓不到罪犯了。王队长对李平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使李平较快的平静下来了。对,不能让那些个罪犯跑了!李平开始尝试赵哄劝着问你女儿,果果也慢慢的平静下来了。她说她认得那些人看管、藏匿自己的地方,是在长平县城郊区比较偏僻的一个叫长安村的小村庄。王队长一面让李平带着果果上车带路指认地点,一面通知刑警大队赶到长安村支援。
九点半,马光来找他放在这个路边公园里面行乞的果果,却发现只剩下那张纸板和那个空着的破旧不锈钢盆,人却不见了。他感到事情不妙,赶忙用手机通知留在长安村藏匿地点的赵丽和两个同伙赶快跑。果果所行乞的路边公园是马光所控制的几个行乞孩子中,离长安村最近的地方。马光没有找到果果,也不管其他五个行乞的小女孩了,就直接开着车跑了。所以,在长安村只有赵丽和另外两个同伙,还有一个今天上午刚拐骗来的五六岁的小男孩。
接到马光要自己和另外两个同伙逃跑的电话,他们就立即慌慌张张地跑到了村口,也不管好不容易才被赵丽哄睡在地铺上的小男孩了,怕带他跑容易出事。走了一会儿,赵丽谎称要去方便,让其他两个同伙先走,自己一会儿就能赶上他们。其实她是这么想的:自己把那个小男孩带走,能卖个好价钱,自己又能发一笔财。其他同伙问起来,就说光顾跑路了,带着不方便,没带出来。于是,她就回去了。一把把正在地铺上睡觉的那个小男孩拉起来就往外走。刚打开大门,只见几道雪白的汽车灯光一起照射过来,照的她睁不开眼。原来,警察已经把这个院子包围了,埋伏在大门外两侧的警察早已把她按倒在地,铐了起来,把那个小男孩解救了下来。
警察搜查屋子和院子里面,却空无一人。警察把赵丽铐起来的时候,李平一眼就认出了她是抢夺自己女儿的那个女人。“你这个魔鬼,恶魔,我要杀了!给我女儿报仇!”嚷着就要上前去厮打赵丽。“她会受到法律的严惩的!”旁边的警察连忙拉着她。
就地在警车里审问赵丽,别看她干这一行当有些年头了,其实胆子很小,心理防线很快就被攻破了。她交代了其他五个小女孩的乞讨地点,王队长通知较近的街道派出所都顺利地接到了乞讨的小女孩。
王队长问赵丽:“乞讨的孩子里面怎么没有男孩。”
“男孩都卖掉了。女孩子不好卖,如碰巧有要女孩的也卖。赶不上有人要的女孩子,就把他们弄残,去要钱。多的时候每天每人能要上千元,少的时候也有几百元。”
“怎么弄残的?”王队长厉声道。
“城北村有一个叫孙光顺的大夫开得诊所。弄残一个给他两千块钱,都是在哪儿弄残的。城北村就一个诊所,很好找的。”
王队长急忙分出警力,赶到城北村那个诊所,把正在睡梦中的孙光顺抓了回来。
“你们团伙一共几个人?都叫什么?现在他们都在什么地方?”
“我们一共六个人:马光,他是我丈夫,他跑了;还有一对夫妻专门看管孩子,男的叫李武,女的叫钱芳,他们向东跑了,刚走没多久;还有两个男的,一个叫孙涛,一个叫周刚,在太平市等机会下手弄小孩子呢,他们住在椰林大酒店。”
王队长又赶紧分兵向东围追堵截李武、钱芳,不到一个小时,就在设岗拦截的一辆出租车里抓捕了他们。情报传到太平市,太平市公安局连夜出警,在椰林大酒店把正在睡梦中的孙涛、周刚逮个正着。难道马光没有通知他们吗?通知了!两个人喝的烂醉如泥,睡得跟死猪一样,根本没有听见手机响,才被警察来了一个梦中捉鳖的。
“你们带着几个伤残的孩子住在这里,就不怕别人怀疑?”
“村里人几乎没人知道。每天凌晨快五点就用车拉着她们出去了,转到天亮才把她们放出去要钱,而且是几天换一个地方,每天晚上快十点才去接她们,转到快十二点才回来。这里是李武、钱芳的房子,他们是本村的。”
赵丽又交代了被卖的孩子的去向。警方通过不懈地努力,一一把他们解救出来,和亲人团聚了。买方也受到了法律的制裁和罚金。
就剩马光没有归案了。太平市公安局向省公安厅、国家公安部申请发布全国通缉令。马光逃跑后,卖了自己的车。在一个地方,从来不敢待一个星期,惶惶不可终日。半年后,终于有人认出马光,举报。马光在南方的江山市被抓获,并被很快地押解回太平市。
后来,果果对李平说:“有一个小女孩被弄残后,感染了,没过几天就死了。”李平立即把这个情况报告给了警察。经过对马光的审问,事情属实,并且供出了埋尸的地点,警察起获骸骨,通知小女孩的家人,家属悲痛欲绝。
果果失去了双臂,但她回到了亲人的身边。李平早已通知在外漂泊寻找女儿的张强。张强回来的时候,李平都不认识丈夫了,他老了,黑了,瘦了,已经没有人样了,才三十多一点,头发已经花白。李平、张强说:“不管女儿变成什么样,你一直都是我们的宝贝。我们要给你最好的,一切的爱。我们对不起我们的爸妈!爸!妈!孙女回来了啊……”
十月七日,经过太平市警方不懈地努力,案件终于梳理清楚,水落石出;由太平市检察院核实,提起公诉;由太平市法院审理、判决如下:兹特大拐卖抢夺伤残儿童案,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所有罪犯马光、赵丽、李武、钱芳、孙涛、周刚、孙光顺等七人,所犯案件罪恶极大,不杀不足以平民愤,决定判处死刑,立即执行,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七人均不服判决,向上一级法院提起诉讼。上一级法院受理,审核后,判决如下:该案件事实清楚,证据确凿,量刑适当,维持原判。并附说明:每年有几十万个孩子丢失,民怨沸腾,民愤极大。故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在十月一日通过表决议案,一致通过一条写入宪法的法案:凡是拐卖伤残妇女、儿童,杀人等人口犯罪的,不论主、从,一律执行死刑;买方处以十年以上有期徒刑,并处以十万元以上罚款。此条法案永久有效,任何人不得更改!即日起实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