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蓝衣一只手反手握住梦魂剑,剑下站着段叙生。她的另一只手卡住司徒映雪的脖子,有血顺着司徒映雪的脖子流到衣衫上,触目惊心。
仔细一看,却发现原来血是从蓝衣掌中流出,而蓝衣左脚下踩着一把带血的匕首。
却道方才司徒映雪见众人都被绊住,便悄然来到薛寒衣身后,欲习偷袭之举。谁知一刺下匕首,蓝衣不知从什么地方突然出现,徒手抓住刀刃。她仿佛没有痛觉一般,连眉头都不曾动一下。最终司徒映雪只能眼睁睁地瞧着匕首落地,即便她有足够机会还手蓝衣挥过来的招数,但她始终不是蓝衣对手,招招受制,处处被动。
段叙生见司徒映雪与蓝衣动手便已过去帮忙,谁知蓝衣动作极快,二人联手都不是她一人对手,最终一同被擒。
司徒景天见司徒映雪处境不禁上前两步,却听见她痛苦呻吟。司徒景天立马停下脚步,对蓝衣说道:“蓝衣!放开映雪,这里的事情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司徒小姐,不妨用腹语术再说两句话。”蓝衣说着,目光陡然变得十分凌厉,紧盯司徒景天,冷冷道,“看此间事与她有没有关联!”
司徒景天表情一滞,一时语塞。
原来方才发出稚嫩声音是通过腹语术,结合内功传出,即便不用张嘴也能发出不同的声音,并且令人无法分辨声音来自何方。
司徒景天见蓝衣态度,便知此番她绝不会轻易罢手。但当年之事的确与她没有分毫牵连,更何况作为父亲,他自不愿亲眼见到自己的女儿活活受罪,不禁对沈落枫恳求道:“沈贤侄,此处恩怨与映雪没有关系,看在她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可否请你出手相助。倘若今日我有命活着回去,他日必定涌泉相报。”
沈落枫心中一动,他们对付薛寒衣的招数实在算不上光明正大。但司徒景天作为江湖上有地位的前辈,为了女儿竟出言恳求一个后辈,这种情感又不禁令他动容,此间恩怨的确与司徒映雪没有关系。
蓝衣却抢先一步说道:“你不用急着找帮手,沈落枫出手也没用。他的动作再快,快得过我的手?”
司徒景天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双方一时僵持,同样处于生死边缘的段叙生却突然道:“蓝衣!你若要找麻烦就找我段叙生好了,这主意是我出的!当年薛寒衣的女儿也是我折磨死的,你想报仇尽管杀我便是!”
“叙生!”卓夫人心中焦急万分,如今听段叙生此言,更是火上浇油,她担心蓝衣真会一剑抹了他的脖子,不禁讨饶道,“蓝衣姑娘,求你,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武胜路计较,他如今变得如此模样,都是我这做娘亲的管教无方,你若要计较便找我!”
蓝衣冷眼看着卓夫人,忽然一抬脚,踹在段叙生后膝。
段叙生脚下一软,跪倒在地。只觉一阵疼痛从膝盖传来,但他却咬牙不愿吭一声。
卓夫人一惊,欲上前,又惧怕蓝衣手中的剑再近段叙生脖颈一分,只得干着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段叙生脖颈的剑。
沈落枫不忍道:“蓝衣,薛叔没有大碍,你可要看他一看?”
蓝衣有些犹豫,她自然已经明白这是沈落枫随口编造的理由。她心中更加明白,倘若此间自己冲动,解决了这二人,恩怨非但无法了结,反倒会令矛盾激化。她本不打算对二人怎样,只是见着薛寒衣模样,心中忍不住一阵恼怒。
“蓝衣。”薛寒衣终是清醒过来,他来到蓝衣面前,表情严肃地看着她,说道,“放开他们。”
蓝衣看了看薛寒衣,问道:“你好了?”
薛寒衣点头。
蓝衣收回梦魂剑,又放开卡住司徒映雪脖子的那只手。
司徒映雪的脖子上早已被染成红色,十分刺目可怖。
蓝衣不理狼狈二人,也不理薛寒衣。归剑入鞘,转身站到一旁,又露出事不关己的模样。
薛寒衣见她模样不禁一笑,暗道性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别扭得很。
凤乐也在笑,如今他已经十分确定自己的猜想。蓝衣就是薛寒衣当年从山脚带来此处的婴孩,所以,蓝衣是开启秘籍与财富的关键。
沈落枫却笑不出来,既愤怒又心疼。心道什么时候能珍惜自己,又自想道,应该此生都改变不了吧,毕竟薛寒衣是她唯一的亲人,自然是见不得亲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暗暗叹了口气,不禁拿出帕子来为她包裹手上的伤口。
司徒景天与卓夫人分别解开孩子的穴道,察看二人,见身上没有伤口不禁松了口气。
常寅道:“薛寒衣,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手段卑鄙,你自己还不是用相同招数。”
蓝衣“啧”一声,冷冷道:“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常寅冷笑道:“否认得如此迅速,看来是做贼心虚。”
蓝衣道:“在贼面前不需要心虚。”
蓝衣一言,不由令顾群飞与温情笑了起来,二人不约而同心道这蓝衣果然是深藏不露啊,要不一声不响,一行动就不一般。
常寅脸色变了一变,又自镇定转移话题道:“薛寒衣,如今当如何?”
薛寒衣道:“自然是做个了结。”
常寅道:“好,接下来公平比试,点到为止。”
薛寒衣冷笑道:“你似乎弄错了,这不是比武。你手中几十条薛家人性命,妄想通过一场不痛不痒的比试一笔勾销?”
常寅笑道:“可惜方才你输了,如果不是有帮手,恐怕已经死了。”
常寅想戳薛寒衣痛处令他失去理智,可惜薛寒衣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眼看穿常寅想法,对此他只是淡然一笑,轻描淡写道:“不错,若非他们,我已经死了。”
常寅见一计不中,也不恼,继而转移话题道:“想不到向来冷漠的蓝衣竟也会多管闲事,看来你二人的关系一两句话说不清楚。不知阁下可知她身份究竟是谁?”
薛寒衣笑道:“她是落枫的朋友,我又怎会知晓她的身份。”
常寅双目眯起,说道:“我看她的身份实在神秘,但是恐怕又简单得很。既然居住于天山,就是天山派的弟子。想必与那传说中的魔教关系匪浅吧,说不定正是那魔教掌门的后代。”
“此言甚有道理。”未等薛寒衣回答,已有另一个声音响起。众人望向来人,竟是一段时间不见的柳清风,他笑言,“在下也有此怀疑。”
柳清风依旧一袭青衫青袍,手中把玩折扇,身旁跟着嵇离。
嵇离默默跟在柳清风身旁,一脸不感兴趣的表情。他本不愿一同前来,但听说此处既有沈落枫与蓝衣,又有架打,才勉强答应。但看如今阵仗像是已经打过一场,不禁暗瞪柳清风一眼,迟到了,老头儿。
柳清风纵容地笑笑,毫不在意。
一旁的顾參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今儿不是来了结十八年前恩怨的吗?怎地又在说蓝衣的身世?”
柳清风道:“前辈有所不知,这两件事其实是有所关联的。”
众人不解,尽管当年薛寒衣当年手中的确有梦魂剑,但他与常寅的恩怨源自于另外一场残忍的屠杀。薛家被一把火烧个干净,莫非这其中还有其他秘密?
柳清风解释道:“当年薛阁主被阁下带来天山派养伤,一年后,在山脚捡到一个女婴。可是他却没有带去天山派,反倒将她带到山巅。我想当时天山派中没有人知道这件事,所以这正是我一直感到奇怪之处。这女婴到底是谁?薛阁主为何要隐瞒她的存在?又为何隐瞒她的身份。”
众人十分不解其中纠葛,尤其是天山派几人,今日才知竟有人已在此生活了十几年。这里是门派禁地,他们都不敢上这山顶,薛寒衣却为何要将蓝衣带来此处?
“我曾怀疑蓝衣与薛阁主是父女,毕竟阁主的妻女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薛阁主为了保护女儿,隐瞒身份,令她以另一个身份继续活下去。”柳清风说,“可是这种想法很快就被我推翻。据我所知,蓝衣之所以来到江湖,是为了将梦魂剑与追魂令交还给真正的魔教后人。可究竟谁是魔教后人?这两件物品又为何会在薛阁主手中?”
“这其中纠葛便要从二十年前说起了。”柳清风双手背于身后,将当年往事娓娓道来。
二十年前,江南有个小村庄,村民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自给自足,十分美满。
这个村庄看上去十分普通,但是在这座村庄里,有两件十分值钱的宝物。
百年前村庄的先祖传下来,一直到现在,每一任村长的职责与使命便是保护两件宝物。因为传说只有保护好了宝物,村子里才会平静,村民才能安居乐业。
这本只是一个秘密,只有本村村民清楚。
却不知是谁将宝物的存在泄漏了出去,引来一伙人。他们抓了村民,逼迫村长交出宝物。
村长起初抵死不认,那伙人竟直接开始屠村。村长无可奈何之下,将收藏宝物的地点告知那伙人。
可惜那伙人得知地点之后,非但没有停手,反倒将村民集中到一处,放火烧村。
而正在这时,大火引来了一位路过的游侠。见到如此惨状,他当机立断,救走活下来的村民。
安顿好村民以后,这位游侠又去寻找村长下落。可惜当他抵达之时,村长已经奄奄一息。
原来村长得知这伙人决定放火烧村,索性将这伙人带到另一个错误地点。这伙人发现上当,自然不会饶过村长。
村长弥留之际将宝物下落告知那位游侠,托付他一定要找到这两件物品的真正主人,然后将它们物归原主。
游侠取出两件宝物,暗中返回家中。当年, 他继任家族族长重任。但是他一直没有忘记村长嘱托,暗中找寻物件主人。
两年后,突然传出游侠被邪物控制心智,滥杀无辜的传言。不久以后,这位游侠的家人以及整个家族遭到围剿,家破人亡。
“这个故事中的游侠正是薛阁主,想必两件宝物正是梦魂剑与追魂令。”柳清风说。
“什么?!”顾群飞惊讶道,“你的意思是,蓝衣手中的梦魂剑与追魂令是…是阁主交给她的?!”
众人不禁望向薛寒衣与柳清风,可惜没有人回答。
顾群飞又道:“如此说来,这十几年来,这两件物品一直在阁主手中?”
众人看向二人的目光透露着渴望,希望有人能够解答疑惑。柳清风双手依旧背向身后,不言不语。
良久,薛寒衣终是开口说道:“不错,柳楼主所言游侠正是我。”
众人惊讶不已,云烟道:“阁主不是天山派人?”
顾參点头道:“不错,老薛的确不是天山派人。若非当年老薛救了我们的村庄,我也不会将他带回天山。”
顾群飞道:“这么说,阁主就是当年救我们的那位大侠?”
顾參点头,道:“不错,我们顾家当年与天山派家眷一同迁移,一同居住在那座村落里。当年我还在天山上,听到消息的时候,村子已经没有了。若不是老薛,我恐怕再也见不到烈火,而也不会有群飞。”
顾群飞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凤乐,却见他面无表情,对于真相毫不在意。
顾群飞缩在袖中的双手紧握成拳,对于之前做法后悔不已。
云烟同样若有所思。
一直没有说过话的幺陶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当年我就提醒过你们,每一步应当慎重又慎重。若不是答应过老薛,我绝不会将此事隐瞒到现在的。”
薛寒衣对此倒不以为意,说:“你们这俩老头何必如此愁眉苦脸,我既然选择这条路就绝不会后悔。”
蓝衣咬牙撇开脸,尽管早已经想到这一切都是薛寒衣自己所愿。但当真听到他亲口说出,却又是另外一番感受。
沈落枫暗中抓了抓蓝衣的手,以示安慰。蓝衣既没有躲开,也没有挣脱。安安静静地任由他抓住,双目若有所思地盯着地面不知在想什么。
云烟又道:“阁主,当年那伙人究竟是谁?”
顾群飞附和道:“对!当年究竟是哪个王八蛋放火烧了村子,令我险些不能出生?!”
薛寒衣摇头道:“我去的时候,那伙人已经不见踪影。尽管我一直在追查,可那伙人似乎像是消失了一般,无论我如何将江湖翻了个遍也查不出究竟是谁。”
顾群飞皱眉道:“这可奇了怪了,莫非这些人会隐身术不成。”
柳清风手腕一抖,折扇展开,缓缓开口道:“可没有那般玄妙的事情,薛阁主未见过那群人,就很好办了,只要改变这群人的身份即可。”
云烟双目一震,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那群人改变了身份?”
柳清风点头。
顾群飞追问:“那他们变成什么人了?”
柳清风看了眼蓝衣,轻轻笑了,说:“几个月前,扬州城外有山匪欺辱附近村民。那天夜里,整个匪寨被一男一女荡平。有趣的是,最终那座山寨被人一把火烧了个精光。”
顾群飞笑道:“做得好!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云烟说:“这一男一女,可是蓝衣与沈大哥?”
柳清风点头道:“不错,正是他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