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我们见面,你说,有一段时间,当我打开内心的时候,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里面黑漆漆的一片,于是你拿着手电筒照过去,什么都没有,里面是四面刷得很白的墙。那时你很害怕,害怕那种以为自己一直在涂鸦点什么,但是原来始终是空白一片的生活状态会一直存在。
昨天我对雅说,雅,你给我一个拥抱吧。雅不明白,但还是抱了抱我。好在雅尽管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还是抱了抱我,那时我正处于过去的回忆中,父亲喝醉酒了,母亲和他吵了起来,说明天孩子的学费怎么办?我看了看钟,两点,这时一只老鼠跳了出来,转了一圈,缩在背后装米的那个大缸里,我在被子里颤抖。天越来越黑,我看见云快要遮住所有的天空,仿佛有倾盆大雨将要下,然后雅抱住了我。我大呼了一口气,然后笑了笑。
简,最近我没有办法集中精神做一些事情,朋友对我说,你的生活要从收拾好你书桌上的课本开始,然后,把你的盆栽养好。可我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坐在椅子上集中精神难过。那时,我想起了我奶奶养过的一只大黑狗,长得很帅气,看见我会不断吻我的小腿,如果我蹲下来,一个不小心它就会吻上我的嘴,我感觉到它的嘴唇的湿润,后来奶奶说它吃到了菜地里的农药,死去了。我们去看它,它的尸体已经发臭,奶奶把它抬走埋葬了,我还想起小时候有一批香港来的学生,送给了我们小学生好多玩具,我通过游戏赢得了一只小熊,一直放在床头边,后来某一天不见了,我问妈妈,妈妈说,不知道哪儿去,可能小表妹拿走了。我难过了半个月,于是爸爸说,我等几天给你买一个新的吧。后来爸爸总是说不记得,下次吧。现在,一晃神,我已经长这么大了,自己都可以给自己买小熊了。我就笑了。
你最近好吗?以前总是听你说那个男人那个男人的,你仿佛对于一个人为什么会如此思念另外一个人这种情况感到困惑,甚至有点无奈。那是因为你出生在这个世界,而“去爱”是生物的本能啊,傻瓜。我已经给你买了新的日记本寄过去,上次你说你通常都会坐在沙发那里一边写日记一边等他回来,听到门扭动,锁开了,你就会丢开日记本,冲过去抱住他。但有一次,你想写日记,他也还没回来,你发现日记本写完了,你气恼,痛骂自己怎么这都没发现?你不想写在白纸上,于是你把那个男人的烟盒展开,写上了只言片语,写到一半就丢了,“没要写的感觉了。”你抱怨。此时此刻,我想念你这个朋友,我总是吃饭吃到一半时,在想,如果你此刻就在我对面,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话,多好。我喜欢与你共处的模式,记得六月份时,我们在大街上走,我突然想抽烟,你就去买了一包,还装模作样地给我点火,我们一边抽烟一边在大街上谈着最近读的书,你在看《等待的野蛮人》,我在重看《喧哗与骚动》,现世安稳,我一边吐烟圈,看了一眼天空,好蓝好蓝。
对了,前几天子杨哥来过,我在喝一壶桂花茶的时候,他敲门进来了,带了一壶自己熬的老鸡汤,我说我有点饿了。他便敲了敲了我的额头,说,你呀,冷暖自知,饿不饿却永远浑然不觉,该饿了,不管什么场合都拉上别人去吃,不管立马轮上你比赛了还是上着课了。吃完,他就转进去厨房给我煮了个面。我本来以为,子杨哥不会提及到你,整个下午,他说了别的事,他说起他外公住院了,肺癌,医生说熬不过很长时间了,大家瞒着他,哄他快好了,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去打麻将了。他沉默了一下,顿了顿,又说,原来那才叫选择,一头是逃不掉的死亡,你只能选择开心一天是一天。一个人不知道自己即将快死去,每天期待出院去过正常生活,旁人看着是刺骨的痛啊。我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拥抱,我说,子杨哥,你还有我们,明天我也一定要去看看他。他与我都沉默了好久,仿佛都各自钻进去了自己的内心世界,一时不打算出来与人类交流。后来,他突然站起身提着保温壶要走了,他关上门前的那一刻,还是说出口了,他说,你告诉简,无论以往她管我当救生圈,还是那时她需要水融化她内心的冰,尽管我在她内心不过是低于50度的温水,也告诉她一声,我希望能见一面,谈谈,做一个朋友。这种愿望很诚恳,我也是用了相当长时间去接受对一个伤害我至深的人,居然还想与她做朋友的这种想法。希望她也迈开一步,遗弃了这个曾经的恋人,还是伸出手重新开始一段友谊吧。我说好。
你在哪,你一个星期前打电话给我,你说,在很早的清晨一个人拉着行李箱走在几乎还没人的拉萨贡嘎机场大厅,那时特别希望看见一个小鸟毫无理由地飞了进来,和它说说话。如果你心里的伤好起来了,就回来吧。那个男人的记忆你就遗弃在拉萨贡嘎机场吧,不要带回来了。我等你,子杨哥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