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算是见证了历史
2014年12月末,结束古巴之行回美国的航班一落地,就开始为能不能顺利入境紧张得心扑通直跳,只因为十二天前入境古巴时,被古巴海关在护照上咚一下戳了一个玫红色的鲜章。当时乘坐同一航班从坎昆飞往哈瓦那(那时美国到古巴还没开直航只能从第三国入境)入境的所有需要回美国的人,都捧着一本摊开的护照吹着未干的墨水,面面相觑。因为大家的预期都是古巴海关发一张旅游签证卡,再在卡片上盖入境章,而不会在护照上留下任何曾经入境过古巴的痕迹。一帮老美是专程来哈瓦那参加第30届国际爵士音乐大会,另外一对拿F1学生签证过来旅行的华人小两口甚至都在想回去时把那页护照撕了,大家消化了半天最后也都决定事已至此,破罐破摔。
那一天,刚好是奥巴马宣布要在封禁了几十年后重新恢复美古邦交。
出了海关,就真的一句英文也听不到用不上了。找了个出租车司机带我去预定好的民宿,在华灯初上的途中经过革命广场(Plaza de la Revolución),见到了挂在一面高楼外墙上的巨大切·格瓦拉头像。问司机从我的住处到老城区要走多远,他完全不带玩笑的表情说,我不知道你走得多快。
民宿是提前在墨西哥时就发邮件预定的,到达以后发现主人是老两口,养着一只黑白相间肌肉紧实的小狗Lucia。老太太Magnolia留着板寸头,皮肤松弛的脸上纹过的黑色眼线特别显眼,她戴着直径3厘米的耳圈,时不时爆发爽朗的笑声,但并不像墨西哥老太太那样常常如慈母般的抚摸你手臂和毫不吝惜的拥抱你。老爷爷说话声音细小、惜字如金、移动无声、斜眼看人,晚归时总是他起身出来客厅按开门禁,然后在外面喝朗姆酒不论喝到什么程度归来的你,都必须边上楼边承受他扫射过来的无辜眼神杀。他们有一个A4纸横向装订的手写大本子,上面写着最近十多天的住宿预定情况,然而家里并没有电脑更没有智能手机,游客几乎都是在像哈瓦那酒店这样的地方花每小时十美金获取wifi,所以他们到底是怎样应对了来自世界各国的电子邮件预定,成了尚未解开的一个谜团。
古巴是朗姆爱好者的天堂,配上每晚随处可见随时上演的salsa舞,让人觉得任何一个不going out的夜晚都是一种辜负。三五结伴,揣Havana Club一瓶,往海边绵延8公里的Malecón大道上的堤坝一坐,朝美国最南端的Key West方向一望,感叹一下短短169公里就隔出了彷佛一个世纪的距离。经过一番研究,发现哈瓦那最潮最chic最受年轻人欢迎的酒吧是在郊区一个三层的现代艺术馆里(Fabrica de Arte Cubano),白天是个正经的展览厅,晚上变成一个也并没有很不正经的bar。作为一个短暂路过的游客,bar里年轻女孩子又潮又性感的衣服是在哪里买到的真是迷之费解,因为和马路边上的国营服装店根本就是两种画风呐。满足的把mojito端在手上,边和人聊天边看展,很多作品都表现socialism之下的发泄与调侃,但是现在只记得一副两个半裸的男人斜躺在床上拥抱着的油画,题名为“Contigo”(和你在一起)。一楼大厅的DJ上场了,大家都凝聚过去蹦跶起来,我走下楼,眼前是几十个人头,居然和着Katy Perry的Firework在上下跳动,每个人也都跟着歌词唱出英文来(虽然你下来用英文跟人聊天人又不会说了,一个劲儿叫你说西语)。那一刻你眯起眼睛,绝对会时空错乱,以为自己在迈阿密或者随便美国哪里的酒吧里。
能断的是邦交,不能断的是全球化时代青年人间的文化渗透。
为了兼顾城市的数量与深度,在古巴的十天里,除了首都哈瓦那,只去了Trinidad这个保留西班牙殖民色彩的小镇。有一天黄昏之前晃到了离中心广场有些距离的一条街上,路边坐着三个小女孩用英语招呼我,让我用挂在脖子上的相机给她们拍照,还希望我把照片寄回来给她们。我让她们在我的笔记本上留下地址,其中最年长也最高挑的女孩说:“我来写,我的英语最好。”她还从旁边的包里摸出来了她的英语作业本,一页一页向我展示她得到的一个又一个满分,她每指一下红色满分,都要庄重的看我一眼检查我有没有在看。她写了她的名字,接着写calle sin numero, Trinidad. 写完强调,是sin numero, 这条街没有名字没有编号的。明知这样的地址不可能收到信件而且在美国往古巴寄邮件是摆明了的石沉大海,我还是不忍心拒绝的点头确认了。她对我夹在衬衫上的iPod很好奇,问我这iPod多少钱,我惊讶的说你知道这个?她说对啊,这个在我们这卖很贵的。还问我7小时车程外的哈瓦那怎么样,说她们从来没有去过。
回到哈瓦那,偶遇一个体格矮小面色黝黑的长发老挝男,心想与借着硬挺的欧元美元烂在东南亚撩妹的白人渣男来说,拿着那么不值钱的老挝币旅行的人是真正热爱旅行的人呐!原来他在WWF工作过,从他那里得知古巴是世界上最早践行了有机农业的国家之一,因为美古断交时,他们也没了化学农药的来源。
24日的平安夜,街上看不到任何圣诞装饰,听不到颂歌,也没有狂欢的人群。搭一个人力小三轮回民宿,三轮小哥说他20岁,热情的要给我看他钱包里两个女儿的照片,他说他就在这附近长大,土生土长的哈瓦那人,现在在哈瓦那工作的人几乎都是哈瓦那人;如果有古巴人要去外地工作,那都是去著名的海边城市Varadero,并且能去那里工作的都是家里条件好的人。
回到民宿,老太太Magnolia给大家做了晚餐,说这是典型的古巴平安夜餐,有黑豆和木薯(yuca),可是也在当地人常光顾的餐馆用当地土币吃了很多顿饭之后的我,觉得那也是典型的古巴任何一餐,并没有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