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挚爱的母亲:
三儿想您了,想在灯下用文字跟您唠叨唠叨。
从我记事起,您的两条乌黑的头发辫,那么美丽、漂亮。那时,我们全家住在祖宅,与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出门有条南北长的小巷,巷口北出了村,巷口南进了村,对着南巷口有一个大大的池塘,池塘边上栽满了高柳,塘西侧有棵倾斜于水面的柳树。柳身粗壮,我们几个小屁孩经常在那树身上沿来沿去。
梦一样的童年。夏季雨水多,池塘里的水多起来。燥热的天,太阳毒辣辣的,小孩都喜欢到塘里去洗澡,我也不例外。
这时母亲叮嘱再叮嘱,洗澡小心,别洗大会儿。娘的话音未落,我就冲出院门,直奔塘东南最高的塘岸,光着身子从上面纵身跳下,身子接触水面的刹那,扑通一声,整个人钻进了水里,爽了我整个童年的夏天。
后来,我们全家搬到小村的大西南角。一个大坑地方,父亲和母亲是宴请了大队支书,才争取了一块宅基地。
我们在那满是荒草与沙土的地方,填了一小半的坑。父亲和母亲请村里男劳力,用粗长的木杠贴在碾场的石磙上,再用粗绳捆绑牢固木杠和石磙。一切就绪,男劳力喊着夯歌,“嗨唷……嗨唷……抬起来!嗨唷……嗨唷......打下去!”铿锵有力,节奏感很强的打夯歌,时时萦绕在我耳旁。
宅基垫好,夯实。我们盖了四间里生外熟的瓦房,用玉米桔围了个篱笆院。院落很广阔,前院的坑没填上。母亲就在四周,种上了蓖麻、南瓜、梅豆角、洋芋头。坑里还栽了许多泡桐树,院墙的角角落落了种满了花花草草。
菊花、夜来香、鸡冠花、大丽花、桃红。花朵摇舞,清香四溢,美了那夜,玄幻了做梦的少年。
那夜,那少年,归来兮,归来哟。忆兮,望兮,渐行渐远的童年。
母亲的身影,在我的童年里,终日的忙碌着,起早贪黑的操持一家七口人的饭菜。因为那个年月,穷困的家里,粮食不够吃,愁急了母亲。母亲就随着父亲,干起男劳力的活儿。我们那方言“拉脚”,用长的板车往柳河镇拉水泥板,来回的拉,挣不多少钱。
我从没见过父亲大把大把的数钱,只有母亲回到家,脱掉脚穿的鞋,用在洋油灯火上烧过的大针,刺破脚板上磨的大块大块的血泡。后来,母亲脚板上有了许多厚厚的老黄茧,母亲有时说,走路硌的脚疼。
风雨中禹禹前行的父母,为了儿女忍受着疼痛,他们从来不在儿女面前说过半句。
母亲的头发掉的越来越多,用梳子梳头,大把大把的头发掉下来,母亲用手握成团塞在门前砖缝里。
我记得有一年,我家喂的一头小猪不知啥原因死了。白天里也没见母亲对小猪的死有什么反应,到了半夜我隐隐约约听见有抽泣声。我揉着惺忪的眼睛,望见母亲朝外坐在堂屋门槛上,用手抹眼泪。我想母亲白天不想让孩子们看到她伤心,时至今日,我还记得这件事。
母亲很坚忍,当时我家离郭屯一家姓勾的庄稼地很近,我家院落隔一条路就是勾姓庄稼地。每年播种小麦的季节,我们喂养的鸡,不几天就得死一只。
勾姓拌麦种,下的药重,并且地头路上撒的药麦到处都是,鸡长翅膀,一眼没瞅见,就飞过院墙,跑到勾姓田地里。不一会功夫,我家的鸡,一个个晃悠着,东倒西歪的躺在地上不动了。
母亲慌着用肥皂水灌鸡,吃的药麦子多的,鸡嗉子就鼓鼓的。母亲就用剪刀小心剪开鸡嗉子,把药麦弄出来,再用针线缝上。其实这样做,救活的没有几只。死了的鸡,母亲让爹深埋在南院泡桐树下。
母亲辛苦喂养几年的鸡死了,让人心疼。那个年月,母鸡下的蛋,我们从不舍得吃。爹都是到集市上卖掉鸡蛋换几个钱,买回油盐酱醋,以顾家用。看着躺在地上的鸡,母亲从来不说三叨四,默然,该干啥干啥,像什么事都没发生。
郭屯姓勾的有时看见谁家的猪羊跑到他地里,他必须撵到你家把猪羊打死,或者给你赶走、牵去。母亲好几次上他家要,都未要成。
那时,我们一家让姓勾的弄的心慌意乱,不得安生。
一夜,一个人,半生回忆。
记得,我每次开学的早上,母亲和父亲老早起来在厨房里忙碌。母亲把平时不舍得吃的鸡蛋,拿出十来个,放到锅里蒸熟。我走时,连同娘烙的葱花油饼塞进我的行囊,嘱咐我,路上饿了记得垫垫肚子,别饿着了。
母亲带领我们走出苦难,走出煎熬。
我常常、时时带着母亲的关爱行走在陌上人间,时至今日。
她老人家常常惦念着她的儿女们,牵挂着养之不易的还在远方奔波的孩子们。
人生不易,父母在,温暖了儿女四方的行程。
每当儿女回家,母亲就早早的默然伫立在村口,翘首盼归儿女。那发,那银白的发;那身影,那瘦弱的身影。
我们远远地隔着车窗玻璃望着白发的亲娘,眼里已盈满了泪水。
“娘,您的三儿,回来了。”
您的孩子 三儿
2017年12月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