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仔细看看你的模样 翩翩的你知道吗我满目痍疮”
一、怪马被放游大街 说书偶遇开新篇
此刻,我刚刚被小主人赵碧环放生,空气里氤氲着自由的味道,风也比以往更清了。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只看见人们投来惊疑的目光。
“这就是那跟了老赵家三辈儿的怪马?怎跑到这街上来了?”
“你怎不知,那赵家小儿子赵璧还硬要将马放生,嘴里还念叨些疯疯癫癫的话,他爹赵环员死的早,家里只有个体弱多病的母亲,管不住他的想法,任由着去了。”
……
人群叽叽喳喳议论着我,我不理会,只管在街上走。走到一处说书地方,那说书人果真装成古人模样:“众看官……这怪马的故事也就讲完了……冤相报,恩相还。有何恩怨?因果回环。”
我看了这情景猜出已是一轮讲完了的,听众拍手叫绝,有钱有面的唤人赏钱,说书人也是欢喜。忽然说书人从不远处瞥见了我,大喊道:“哎,往后看呐,我刚刚讲到的怪马来了!”
人群簇拥而上,说书人最先过来,抚着我背上的鬃毛道:“怪马,你怎跑出家来了,怎么?你也想听我讲你的故事?”
我觉得无趣,用前蹄在面前胡乱踢起尘土来,众人忙散,我径直走开来。
说书人笑道:“怪马不给面儿,不碍事,我们再把怪马的故事讲一遍!”只见说书人又登上讲台,清了清嗓子,眉间微皱,似认真了起来:“大伙儿可听仔细了,切不可困倦,这怪马的故事可长着呢!”
“这便开讲——”
二、赵官世立志考功名 张回乞仙马换儿命
清末。在这琴督村里,有一富贵人家。老爷姓赵,贵名官世,这赵官世大爷可是白手起家,自幼父母双亡,将自己托给姑妈照顾。这孩子打小因居人篱下,懂事得很,较姑妈家里其他孩子都明事理,且文章做得极妙,自八岁时竟爱好写诗,虽文章浅显,却也是奇闻。长大后,赵官世励志要考取功名,姑妈也想到家里或许只有这个孩子能成才,便花光积蓄供孩子读书,终于在赵官世二十岁时,便一举金榜题名,考上状元。皇上亲赞不觉,赏金赐银不在话下。
按说金玉良缘,金姑娘嫁贵郎,可这赵官世偏爱上一位少数民族乡下姑娘,汉名张回乞。他们结婚一年后,张回乞便有孕在身。
一日,寒冬腊月,雪压房檐。赵官世忙完公务回到家中,见妻子在床上满头大汗,神经虚弱。便急忙请来医生,医生把脉后道:“血气沸腾在表,脉管充盈,此为浮脉,快生下了!”
赵官世忙请来接生婆,自己心神不定地走出房去。他一时坐在门槛上,一时焦躁不安来回踱步。只听见门内妻子张回乞叫声滔天不绝,痛苦不堪,忽而叫声停下,赵官世的心却更悬了起来,只听接生婆道:“赵爷,张夫人晕去了!”赵官世什么都顾不得,忙跑进房间泪流满面。妻子红涨的脸顿时惨白下去,赵官世不由得身子一软便瘫了,下人们忙来搀扶。接生婆赶忙安慰道:“这种现象也是有的,如今只能静候,若夫人片刻后能醒来,则将顺利。若不能醒……”话音未落,只见赵官世也昏了过去,下人们又是掐人中,又是叫医生。屋子里人人忙乱心慌,而此时张回乞却像松了一口大气,顿时身体轻松,她竟神奇地做了个梦!
梦里,他似乎来到一处仙境,脚下浮云晃荡,放眼远处金光四溢。她四处跑动,想要找到一位仙人,帮助她在现实里的窘境。只见没有仙人,而是一匹仙马在不远处若隐若现。那马色纯毛顺,身形高大,洁白无瑕,虽无翅膀,却只蹬两步便能轻飞。张回乞连滚带爬向马跑去:“仙马,请让我肚子里的孩子活下来!”
白马走至张回乞身前,摇了摇头,似乎表示自己对人间生死大事的无可奈何。张回乞也大概想到了这点,便又张口:“我可以代我的孩子去死,只求让我的孩子活下来!再有……请给我几秒生还的时间,让我告诉丈夫仙马帮我的事,让后辈都供奉着您!”
白马见此,略微点头。俯下身来用鼻尖点了点张回乞的头,顷刻,张回乞觉得眼前的梦境渐渐消散,意识竟回到了此刻床榻之上!
赵官世已被医生治醒,坐在张回乞身边,紧握其手,泪眼混浸。“老爷快看,夫人醒来了!夫人醒了!”接生婆喜得叫了起来,赵官世忙擦了泪,对接生婆说:“妻子孩子交给您了!一定要保住妻子孩子。”他正要出去时,只见妻子张回乞忙叫住他:“回来,我有话要说。”
赵官世忙转身蹲到床榻前。张回乞道:“白马救了孩子!我的命换的。记住,买一匹白马自幼交给孩子,让他们生死相依,后辈都要好生饲养白马!”赵官世不明所以,只以为妻子身体不适说的胡话,谁知妻子顷刻间便断了气……
——众客官,莫要抹泪!虽说这赵官世张回乞二人所历之事,实为伤心事,可后来,便渐有好转。我们接着说。
——后来,孩子的确生下来了,张回乞却在生下孩子,又对着赵官世讲完那一通话后便离世了。
赵官世心里痛楚不已,想来自己虽金榜题名,官升福至,妻子却不图自己一金一银,日日操劳,如今妻子却先离他而去。正伤感事,忽想起妻子遗言。他近来细细品味话中意思,也渐渐明了,他本是不信什么鬼神轮回直说,可既然妻子说是仙马救了孩子,又有临死嘱托,便依着遗言来了。
三、赐名买马还恩情 激战护主示仙力
在生下孩子第二日,便去买了一匹白马——众看官,这白马,就是刚刚走过去那一匹——高大壮丽。将马赠予儿子,此生不离不弃,相伴而生。话说生下的孩子何名呢,赵官世便也依着遗言来了,就唤作赵还恩。一生一世,还仙马之恩情。
这日,赵还恩正在后巷里玩乐,马正拴在与后巷隔一堵墙的马鹏里。赵还恩忽抬头,只见三四条谗獠生涎的野狗正从远处巷口过来,赵还恩吓得纵声大哭,引逗地野狗叫着跑过来。白马在墙里面听见了,便急着出墙,却被麻绳栓住了,马一口咬在麻绳上,磨得牙龈出了血,浸红了麻绳,它将绳中间一段踩在脚下,再用牙咬紧奋力一拽,绳子竟被咬断了。马急忙纵身跃出墙,挡在赵还恩面前,冲在最前的那一条野狗本瞅着底下的孩子去咬,马这么一来,野狗的头从马的两腿间扑了空,便退了回来。野狗见这马身形庞大,便匍匐下身体,面向着马缓缓后退,马转过身去看赵还恩有无伤,却不料赵还恩猛然大叫,马转过头去,四条野狗又扑了上来。马只顾着护住赵还恩,却不料右后腿,被一条野狗死死地咬住了,它索性不去理会,先将连续扑上来的其它野狗踢倒在地,后用力甩开了咬住后腿的狗。这时赵家大爷赵官世终于闻声而来,拿着铁掀往野狗身上砸,野狗一哄而散。赵还恩被吓得怔在原地,却毫发无伤。白马仍处于亢奋的状态,难以平息。前脚还不停地变换姿势,好像随时准备与野狗再一次恶战。赵官世见儿子没事,一把抱入怀里便抚摸着安慰,一把手又抚摸着白马的鬃毛,马儿终于平息了下来,赵官世便紧忙唤人来给马腿包扎。
那人看了看马腿的伤势,便包扎了起来,嘴里念道:“可真是匹怪马。”
赵官世进院后望着马鹏处的鲜血与咬断的麻绳,不觉心中顿感神奇难以言表:“果真是仙马下凡!”
四、官世西归嘱儿事 道人说密赐墓铭
又是一年冬去春来,寒气散尽,春意袭人。此时赵还恩业已成家立业,娶妻薛吉福,继承了赵官世的家业。老父赵官世倒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竟有了将要归西之态。
这一日,赵还恩正与妻子薛吉福在房间说些恩爱话时,忽听下人来报:“老爷不行了。”赵还恩忙赶到赵官世房子里来。赵官世奄奄一息,卧倒在床榻上:“孩子,儿媳,你们过来。孩子,你可知,当时你妈将要生你时突然晕过去,梦里,她向一匹仙马求情,用她的性命换取了你的性命!那日,白马不顾危险救你于野狗之口,我便坚信他是那仙马下凡,你可要完成你母亲对仙马的许诺——好好养着那匹马,形影不离!正如你的名字,还了马的恩情!”说罢,老爷子便去世了。“爹!”赵还恩放声大哭,薛吉福也强忍伤感拍肩安慰着赵还恩。不远处的白马也静静留下一滴泪来。
本是春日到来,雪花落尽,这日琴督村却又飘起似雪般的白纸片来,赵家在琴督村算大户人家,整个琴督村来吊念的人甚多,丧礼也举行地极其隆大。只见赵还恩携着薛吉福为赵官世哭丧,先是说了一通悼念之话,后许诺道:“我定会还了仙马之恩。”
丧礼办完后,赵还恩又携了薛吉福来到赵官世墓前要立碑,顺便也给早就离世的母亲张回乞也题了墓铭。正愁找不到有才能的先生为其题墓铭,只见不远处窜出来一个疯疯癫癫的道人,嘴里念着什么“冤相报,因果回环……”之类的话,跑过来非要为赵老爷和张夫人题墓铭不可,还说除了他没人能题好。众人见他疯癫,想着成全他,提好后打发他走不用便是了。只见道人题道——
官世不染只观世,回乞识马启回环。
众人本见道人疯疯癫癫,果然题的墓铭也让人摸不着头脑,还有些迷信之味,便要打发他走。谁知那道人凑到赵还恩耳边说到:“母许仙马以命换,今生愿还白马恩。”赵还恩吃了一惊,这仙马之事除了自家人外还未给别人说过,这道人怎知道!
道人又大声说:“你真想还恩的话就把这墓铭用上,你的后辈儿将会出一个孽障,小心他害死了这白马,让你永不能报恩!用了这墓铭,将来或许能有一用!”
赵还恩见道人将仙马之秘密大声说了出来,便急忙道:“将这疯子撵出去,胡说些什么!”众人撵走道人后,便请他自己为父母题墓铭,他却道:“我一时想不出,就暂用这个罢了。”
五、如愿生儿却埋祸 白马巧拆风流情
又是几年过去,薛吉福这几日时常头晕,经期不常,待唤来医生才知怀了身孕,赵还恩自然是欣喜若狂,直到即将分娩的这一天,赵还恩终于忧虑起来,这一幕倒十分的眼熟,赵还恩和当时母亲生他时的赵官世一样忧虑,在门外焦急地踱来踱去。更相似的是,那老嬷嬷传话,薛吉福竟也晕了过去,赵还恩慌忙不堪,来到妻子面前,他无能为力,只能静候佳音,抑或悲音。恍惚间,他想起了父亲曾对他讲是仙马救了他,又说家里的白马是仙马下凡。他于是冲进马鹏,跪倒在了白马面前:“马儿啊,救救我的孩子吧。我愿意再将恩情续上一辈儿来报恩,让我的孩子也报还恩情。”白马不为所动,赵还恩不知如何是好。却听到房子里传来声响,老嬷嬷道:“夫人醒来了!”
赵还恩忙冲进房去,为妻子捏着一把汗,终于,薛吉福顺利生下一个儿子,赵还恩喜出望外,这时却听到马鹏里一声长嘶,那白马竟忽然腿软倒下了。赵还恩急忙唤来兽医,在兽医治疗之下马儿渐渐恢复,兽医却道:“我从未见过如此怪怔,身里身外,心神筋骨无一处有伤,却忽然失了气人,竟像是凭空传给了他人一般!说罢边走了。”
只有赵还恩怔怔留在原地,想通了其中的原因。看向白马,便将信将疑抚摸了起来:“果真是你,仙马。”
这年元宵佳节,琴督村张灯结彩,赵府前来恭贺送礼之人络绎不绝,只见赵还恩也来了兴致,命下人从房里拿来各种稀奇物品,要为正好满月的孩子抓阄,话说这孩子还无名无姓,赵还恩倒也不着急,想着一日去请高人赐名。只见各类稀奇玩意儿摆上桌来应有尽有,赵还恩便请了一些朋友,一起为孩子庆满月,只见孩子被抱上桌子,对各类物品满是稀奇,却不经意间趴在了一本古书上,众人皆拍手叫好,说这孩子将来一定满腹经纶,文采非凡。却只见那孩子又将书翻开,好像在查找哪一页似的,众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觉得新奇。只见在一页上停了下来,用手摁着其中一个“复”字不放。
薛夫人笑着说道:“是' 复' 字。”
孩子竟又翻起书来,终于找到一页,像之前一样指着一个字不放。
薛夫人仔细看去:“是' 俅' 字。”
人群中忽然有人说:“恭喜赵老爷,少爷有名字了!”
赵还恩不知什么意思。
那人又说:“抓阄竟然' 抓' 到两个字来,这定是老天的意思!不如孩子贵名便叫' 复俅' ,此名甚好,' 俅' 字有孝顺归顺之意,这寓指赵家子孙辈辈儿孝顺呐!”
赵还恩听完大喜:“多谢老兄点化,不错,这孩子就叫赵复俅了!”
人群热闹大笑时,只见门里冲进来一个疯癫老道人,嘴里念叨:“不可不可,此名不吉!”
“这是哪里来的臭道士,叉出去。”
老道人又急又气:“你这坏了心眼的,你爹的墓铭就是我题的,你可忘了?!”
这老道人的确就是那日为赵官世李回乞题墓铭者,可偏偏今日赵还恩高兴,趁着元宵佳节喝多了酒,竟一时忘了这个道人,薛吉福也进了屋去,不听说有个老道人。赵还恩只气愤道:“竟说胡话,叉下去。”
下人们已将老道人架了起来,老道人仍念念有词:“' 复俅' 音近' 复仇' ,起这名字岂不祸患!你今日不听我的,日后好生小心……”
赵还恩便接着与众人把酒言欢下去。
有几年春去秋来,数载花残草生,赵家小儿赵复俅渐长大成人,只是性情与父亲爷爷大不相同,自幼便喜欢缠着邻里的女孩子玩耍,长大后竟早晚流落烟花巷,纵欲淫色。赵还恩日日叹儿子不长进却也没办法,自小便家法教训只是屡教不改,如今赵还恩也渐渐上了年纪,更是难以管控。眼见着赵复俅挥霍家财也只能空叹气。
知道这一日,赵老爷子可是动了真气。只见儿子赵复俅一晚大醉而归,竟背回来了一个青楼女子,还满嘴说着要娶她为妻。此女生的妖艳,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似狐鬼般妖艳,赵还恩见状一时怒火攻心,举起板子说要打死这个孽障,却晕倒了过去,薛吉福忙唤来医生,扶着赵还恩进屋,一边哭着骂道:“你这死了良心的,此后离开了赵家罢!”
赵复俅听后竟不以为意,背上那青楼女子便夺门而出,薛吉福:“孽障啊!赵家怎就生出这么个儿子!”
翌日,赵还恩虽醒了过来,只是身体一日不如一日,渐露归西之态。话说那赵复俅还真就没在回来过,竟携了些家里的钱财,与那女子在村外租了间破房。刚出村住下这几日,赵复俅与那青楼女子觉得甚是放松,连着云雨缠绵了几日。
这天晚上,薛吉福见众人睡了,轻步来到马鹏,走至白马面前:“马儿啊,我知道你是仙马下凡,你帮帮我儿子吧,不能让他这样栽死在红尘里啊!”说着,薛吉福留下泪来,之后便拭泪而去了,那白马却挣脱了栓绳,朝门外径直走了去。
此时,那青楼女子却对赵复俅说:“哥不如对你爹认个错,好好求情求情,好背着妹子去你家住着。”
“那天都撕破脸皮了,我定不去见那老头。咱俩就这样住着,岂不畅快。”
青楼女子听了便无言睡了。直至半夜,赵复俅被屋外一阵窸窣声吵醒:“谁在外面?!”他的叫喊声也惊醒了青楼女子。赵复俅又壮着胆子喊了喊:“是谁,有本事报个姓名来!”
忽然听见有一巨物撞得墙壁振动,两人慌忙穿上衣服要逃开,那屋外的巨物仍不断地撞墙,终于在两人逃出来只是将墙撞塌,砖飞瓦散,可巧那赵复俅携来的钱财,落进了不远处的一弯小河中。
“原来是这死马!”赵复俅气得起身要杀了马,白马便飞似的跑去了。
赵复俅眼看追不上,便急忙跑回来:“妹子,今晚就在草地上将就着睡吧……”话音未落,只见那青楼女子头也不回地跑了。
“哎,妹子,别跑!回来啊妹子,哥明儿去借些钱……”赵复俅见那女子再也不回头,便狠狠地啐了一口:“呸,死婊子玩多了都一个样,也都一个死性子。”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