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卉是我在高中时比较要好的女同学,昨天晚上突然说要来找我玩。疫情尚未完全结束,长期躲在家里不敢出门的我和弟弟对此是有些为难的:她将乘公交与多人接触,难保不会接触病毒,要知道,大冶曾经也是高风险区。
但她终究还是来了。
我坐爸爸的车去曙光接她时,她正在小卖部买牛奶,作为去我家的进门礼。一年多不见,已有一儿一女的她脸上显然有些倦容,深深的青色眼袋,肤色苍白,比之前愈发消瘦,不变的是温柔的性情和淡淡的微笑,予人以亲近感。
母亲少时吃苦多,不太会做饭,尽管父亲也加入了其中,午餐依旧很难下箸。小卉和我们一起坐下来,如家中的一个女儿,早就习惯了桌上每道菜的口味,很自然地夹起来就吃。我知道她嫁的老公住在城里,饮食肯定比我们讲究。面对我家久被人嫌弃的饭菜是无法做到津津有味的,但她表达出来的喜欢让我们都很安心,尤其是她与爸爸妈妈相谈甚欢,令氛围比之前更加活跃温馨。
小卉与我的相识始于高一下学期,我们都选择了文科,并来到了同一个班。她待人友好温和,从不与任何同学相争,也不计较自己在班上的名次,总是把学习当作自己应尽的本分,非常平静地追随内心做事。2008年春夏之交,我俩端了碗去食堂后面的湖畔边吃边聊,在紧张的学习之余寻找几分轻松。那时的我内心极其不安宁,整天处于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焦虑之中,如今想来是因为太注重别人的眼光,害怕无法获得周围人的承认,也不知道要像小卉一样,踏踏实实地接受不完美的自己。2009年高考,不愠不火的她如黑马一般上了一本,雄心勃勃想上武大的我却是铩羽而归。八月底,我去她家参加她的谢师宴,看到她性情平和的家里人,才知道她超过我是必然的。
后来,她去广西大学读旅游管理专业,我留在家乡的师范学院学中文。毕业后,她去苏州的一家酒店工作,我继续读研深造。期间她来武汉找过我,说起工作的不如意和几场失败的恋爱,语气依旧是淡淡的,不怨天不尤人,仿佛说的是别人的故事。两年后她还是回到了湖北,因为经人介绍的男朋友也在这。那一年的冬天,他们结婚了。从此以后,她离职场越来越远,做了几份工作都不太顺利。去年刚上正轨的旅游业务因为疫情影响也被迫中断。
这一次我以为她是带孩子烦躁或与公婆关系不好,想逃出来住两天,不然为何连病毒都不顾呢?可是在临走前,她从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大红包作为我的结婚贺礼,还有厚厚的一叠猫的天空之城明信片,这是她最喜欢的,却一张未留。
我知道,不管境遇如何,我在心胸和气度上彻底地输给了她,如多年前一样。
2020年3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