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兔子先生的十二年

十二年前,有一只兔子特别爱吃胡萝卜,结果被我用胡萝卜拐回了家...

将日历翻回十二年前,兔子先生被接到家里。

喵星人、汪星人是家里的元老级萌宠,很早就和我们打成一片;兔子先生刚来的时候,窝在笼子的角落里,不吃不喝,人一靠近,一个劲儿地打冷战,哆哆嗦嗦地把身体缩成一团。一下子面对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望着那么多不熟悉的面孔,嗅着从未闻过的异样气味,他满眼看到的都是恐惧与害怕,眼神中透露着警惕与距离感。

时间是个会打磨万物的奇匠,能放大人心的深处,让你在绵延的时间线见证一个人的丑恶;却也能积攒内心的温热,在时光的浸泡下感悟人心的温暖。

兔子先生一开始是很傲娇的,不管你拿着什么山珍海味去投喂他,他都不会主动张嘴来咬,直到你失去了所有耐心,把草放置在喂食器里,他才歪歪头,看一眼面前的草,再盯着你消失在他视线里,才小心翼翼地蹦过去,俯下身子闻闻,一两口试探着嚼两口,觉得符合心意再放心地大口吞食。

再后来,我不再满足于藏在角落里偷偷的看,因为总有种古装剧里偷看女主洗澡的感觉。先是放下草后装作毫不理会的样子在跟前做别的事情,然后从眼角悄悄瞟一眼他有没有在吃;慢慢地索性就搬个小凳子坐在他跟前,一边看书一边看看兔子先生。一来二往,兔子先生的傲娇劲被我彻底打磨掉了,甚至我不拿吃的过来就直接趴在笼子上,一脸质问的模样,就像找我要债似的。

可能因为兔子先生一来,喵星人觉得要失宠了,加上兔子先生满满的傲气,喵星人对其一直怀恨在心,有次刚放学回来,就碰到喵星人挥着爪子跟兔子先生干仗。兔子先生还幼小,结果被碾压,被喵星人薅掉一撮毛。也是因为这个野蛮行为,喵星人彻底被我打入冷宫——流放到奶奶麾下。

伴随着在家里地位的提升,兔子先生的人身自由,不,兔身自由的要求也得到了一再的申诉。每次回来看到他眼巴巴看着我,就一阵心疼。但鉴于汪星人的霸权地位还未动摇,以及过于幼小,容易被踩伤,还是在狭窄的一方之笼委屈了好几个月。

漫长的暑假里,兔子先生隔三差五被我抱出来呼吸新鲜空气,可能由于《动物世界》看的有点多,我一直希望能带他去森林里玩,觉得那里才是他最好的乐园。只是条件限制,只能在公园里溜达溜达。

自由,是对他最大的宠爱。

获取自由,是在六年级的时候了。但也只限于我放学回家,或是周末。在我看来,兔子是需要付出非常多的精力和耐心去照顾,其中,一直被家人称道的就是我的捡屎官业绩,连邻居看了都开玩笑说:“以后跟兔子过一辈子吧!”

于是,每天我从学校“囚笼”出来的时刻,也是他从家里“囚笼”出来的时刻。兔子先生看到我,就看到了他的全世界,我见了兔子先生,我就拥有了他的全世界。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傲娇,不轻易让人碰,但是,这个傲娇不会撒给我。看书赶作业的时候,他跑累了,前脚探起来一本正经地望着桌子上的我,我跟他对视一眼,抱在腿上或者直接放书桌上,就那么静静地等我做完作业

我说,兔子是有感情的。妈妈却说,那是他跑累了不想动了。

再后来,他的自由被权限了好长一段时间。缘起于周末,本来是我俩的自由时间。朋友把自己叫出去玩,我想,自己在玩,不能把他一人关笼子里,就任由他在家折腾了。等到回来后,除了仙人掌毫发无损,其他的盆栽全部遇难。结果他就只能躺在为他专制的狭窄“活动区”里了,望着他无奈地小眼神,我也很无奈。

再后来,汪星人送人后,他跃居为霸王。为了他的自由,我将绿植与兔子先生的活动场所对换了一下,现在想想我真是聪明。

见了家人,他会后腿使劲蹬一下地板,像是示威一样,然后撒开腿一溜烟跑一段距离,再回头看看,发现没人跟他玩,就垂下一只耳朵悻悻地来找我。

有一次我睡着,他忽然跳到我身上,我的美梦被打扰了,我坐起来不分青红皂白就拍了他一下,没想到打重了,一瞬间我俩都有点懵,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打这么狠,于是,整整一天这个家伙都不理我了,把他抱在腿上,他也会背对着你兀自生着闷气,道歉他也听不懂,就那样从早上坐到中午,直到我俩都饿了才一起动身,和好如初。

不知道是我多情了还是他真的很懂感情,之后每次都很轻地我在我身上,一脸温润地看着你,暖的人心都碎了。

随着时间推移,我去了城里最好的初中去上学,兔子先生也从一个小肉团长成了大长条。初中是寄宿制学学校,隔两周回一次家,与兔子先生见面的机会也越来越少,每次离开都会深情的告别。

再后来,家里给兔子先生单独空了一间房,带最新鲜的苜蓿草作为三餐,每个人都把他当家人一样宠爱。也许是到了发情期,家里多了兔子小姐,之后多了兔子宝宝。等到初二那年,家里成了兔子王国。

不得不说,他的繁殖力真的强大,兔子成员一而再地爆棚,被“处理”,但这些都是家人代劳了。我的眼中只有兔子先生,兔子先生也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跟我蹭在一起。不过,他的小宝宝还真是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呢!

2011年的时候,我临近中考。在家人的强制管理下,我的大部分心思放在了学习上,被要求一切事情等考完之后再说。

可是,等6月20日结束的那一天,迈进家门看到的不是活蹦乱跳的兔子先生,而是全部兔子暴毙的死讯,甚至,连那失去温度的身体都没有再看到。

那一年,是兔年。

我坐在靠窗的桌子旁读书的时候,从书页面上,什么都看不到了。

夜里,听到屋里窸窸窣窣的时候,我又疑心是兔子先生回来了。我从朦胧中醒来,虽然有时也会在窗洞里看到两盏灯似的圆圆的眼睛,但是看床下的时候,却没有兔子先生来回地踱着了。眼一花,便会看到一溜白烟从眼前闪过,等到欣喜彻底唤醒意识,才又重新落寞。

有什么呢?什么也没有,只有黯淡的床头灯照彻了冷寂的夜,混上了一点轻微空默的悲哀,压住了我的心。

过去的十二年,每一个深情的夜晚,兔子先生都会在梦里与我相遇。或许,万物死后都会有灵魂存世吧,十二年前,我们的灵魂就已经捆绑在一起了。




角落里低垂的头,眼神里的空洞,是心痛。

我以为我们可以相伴很久

我也知道你终有一天会离去

但我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我怀念曾经躺过的小床

翻山越岭为你摘的苜蓿

我怀念与你对视的眼神

还有你生气时蹬腿的傲娇

小时候听说月亮里有一只仙兔

我曾经以为会让你比他还快活

可夕阳下恣意潇洒的男孩

也不过是俗世的一介凡人

兔子先生

你想我吗

兔子先生

我想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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