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得知父亲生病了,一连几个月不见人影的哥哥周童竟然回家了。
此时的周童留着齐肩的长发,腰带卡着肚脐似掉非掉。上身穿一件人造革的外套,下体穿绑腿的迷彩裤,吊儿郎当活妥妥的一副小太保的打扮。当他看到周蓉时,眼睛瞬间亮了亮,有新奇有惊讶,嘴角还扬起一抹寓意不明的笑。
妹子,怎舍得不去学校里读书了?啧啧,几个月不见,我妹妹越来越水灵了。
要是换作旁人这样说,她或许不会在意,可周童是谁啊!年纪轻轻就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一起,听说在外头还交了女朋友。这种别有用心的话让周蓉感觉头皮发麻,她没接话,但也没给他好脸子,而是扛起锄头顶着烈日下地了。殊不知,周蓉面上的薄凉与冷漠,却激起了周童对她的兴致。
这个小妹妹还蛮有个性的!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周童斜靠在门框上吞吐着烟圈儿,嘴角又扬起那抹坏坏地笑。
即便被妹妹无视,周童还是三天两头往家里跑,还时不时地来周蓉面前刷刷存在感。周蓉像躲瘟神一样,尽量不在他面前露脸。尽管这样,周童依旧不死心,两只眼珠子会跑似的,随着她的身体不停地旋转。
夏日的午后,妈妈去邻居家串门了,父亲躺在里屋睡觉,周蓉在自己的房间擦洗身子,突然门帘被人从外面猛地挑开,周蓉啊的一声吓得大声呼叫。待她穿戴整齐跑出屋子,却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女孩儿美丽的眼睛里翻滚着泪花,一种从未有过的耻辱蹿至面颊。那个想要离开家的念头,再一次从脑子里窜出。我一定要离开这个家,必须走。她抿着唇望向远处,手里狠狠绞动着衣角。
周蓉很快收拾了行李约着同村的一个好姐妹进城了。尽管母亲与继父一脸的不舍,但她骨子里的执拗没人可以改变。坐在奔跑的客车上,周蓉眼前又闪现出妈妈那双悲伤的眼睛,还有继父那欲言又止的表情。
闺女,进了城要多长个心眼儿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如果你哥,你哥去找你要钱……继父的话还没说完,周蓉的脸色就凝成了冰:果然是自己的亲生,我这还没赚到钱,就要管你儿子花了。周蓉一脸厌恶地将脸扭向一边,耳边传来的却不是自己认为的那句话。
如果你哥去管你要钱,记住,千万别给他。你给了他等于害了他。闺女,记住了没?咳咳,咳。周父说完一阵急咳,反倒弄得周蓉一脸的不好意思。
其实这段日子,她与继父的关系已有了很大改善。小周蓉的勤快,懂事,尤其每天对老父的陪伴和悉心照料,周父都看在眼里。他躺在床上身体虽不能动,但思维却是活跃的。想想自己的亲生儿子,从小惯着疼着,不但不好好读书,还常年跟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就连他受伤住院那几天,那浑小子都未露面。这样的娃,还能指望着他养老送终吗?
再看看不受自己待见的继女,两个娃放在一起比较,周父深感老脸羞臊。更为之前的愚蠢感到自责。
一转眼,周蓉进城打工已有大半年。当那为数不多的工资攥到手心,她想的不是为自己买几件新衣或者吃一顿好饭,而是留出生活费,其余的全寄回了家。她已经做了安排,让妈妈用这些钱给继父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再请个木匠给她自己做个书柜,再给家里打张桌子。她太想要有个书柜了,那是她很小的时候就有的愿望。
从邮局往回走的路上,周蓉的心依旧掩饰不住的欢喜。我能挣钱了,我也能靠劳动养活自己和妈妈了。远处高楼耸立,路旁一株株紫薇花开正艳,像姑娘娇羞的脸颊。周蓉忽然想起了那个搁置在内心深处的人,她和他肩并肩在学校的紫薇树下莺莺细语,他们也曾一起在树下计划着他们的未来。不知如今的他书念得如何了?是不是正在挥汗如雨为着高考备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