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不二
李素瑶又回到了那个让她魂牵梦萦了七年的地方。
那座古老的庭院还在，那棵写着“此花端合在瑶池”的老树还在，那个吱吱呀呀被风吹动的秋千还在……
一切如初，都还是七年前的样子，却唯独少了一个他。
1
李素瑶拉着沉重的行李箱下了长途客车，眼神恍恍惚惚，匆忙的找着去姥姥家的路。
七年时间不短也不长，可以忘掉很多事，但是还好李素瑶小时候对这条路玩的比较熟，总还记得去姥姥家的路。
七年都没有回过老家了，现在终于回来了，李素瑶显然是有些兴奋，走得飞快，全然忘了行李箱摩擦地面震耳欲聋的声音，忘了脚下飞舞的石子。
李素瑶还没有把要回老家的消息告诉姥姥，姥姥年纪大了，不想让她太担心，况且，给她个惊喜又未尝不可，李素瑶越想越开心。
姥姥家的木门还是原来的样子，上面被小时候淘气的李素瑶用刀划的坑坑洼洼的痕迹还在，不同的是当初的刀痕上面又蒙上一层光滑的膜，李素瑶在心里感叹到“或许这就是时间走过的痕迹吧”。
在沉闷的敲门声刚响完以后，立马就听见了老年人特有的拖拉着鞋子摩擦地面前进的声音，那是姥姥！
虽然在这七年时间无数次的跟姥姥视频，可是现实中姥姥的样子还是着实吓了李素瑶一跳，姥姥真的苍老了很多，与记忆中的那个姥姥真的相差太远……
李素瑶在姥姥的全程注视下吃完了一顿带着熟悉味道的大餐后，就开始熟练的收拾起了自己的行李，这次回来可是一次难得的长住，为了什么她不知道，也许是为了自己，也许为了他。
拜访了大伯、二伯，李素瑶就顺着记忆中的路漫无目的的走，眼前的一切都没有太大变化，于小伟家那个断了一半的烟囱一直没有被接上，看到这儿李素瑶不自觉的笑了，她还记得于小伟家的烟囱是她和魏同、于小伟三个人玩儿捉迷藏太投入给推倒的，本来就不富裕的于小伟家建烟囱的时候为了省材料凑合修的，没想到真的倒了，还是被三个毛孩子给玩儿倒的。到最后李素瑶和魏同倒是没怎么样，于小伟可是被打烂了屁股，这个笑话可是被李素瑶和魏同笑了一年。
笑完就继续漫无目的向前走。
李素瑶自嘲的笑了，果然没错，她还是来到了那个地方，她以为自己忘了，原来都还记得，多可笑。
古老诡异的庭院还在，写着“此花端合在瑶池”的老树还在，吱吱呀呀被风吹动的秋千还在……
一切如初，都还是七年前的看样子，李素瑶唏嘘感叹着，唯独此时，少了一个他。
她走近那个烙刻在她心中的老梧桐树，仔细的观看树皮上每一条裂纹的走向，像是在端赏一个价值连城的瓷器，生怕遗漏哪一个细节。老梧桐树已经老的不能再老，一片片树皮像是一个个暮年老人的手，干枯乌黑，紧紧的抓着树干不肯褪去。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梧桐书皮年年褪去，年年再生，却始终留着那块被李素瑶、魏同刻下字的地方，没有刻意的占领那块神圣之地，却更像是在守护，守护那场暮雨下幼稚的约定。
李素瑶还是准确的找到了那行字，不过让她惊讶的是那行字的前面又被补充了一行字：素花多蒙别艳欺。
七年之前写下的那行字暗淡的像是蒙了尘，新写上的字却白亮的刺眼！
难道他曾在不久悄悄的来过！
李素瑶沉寂的多年的心颤动了……
2
他确实来过。很匆忙，很害怕。
李素瑶看到老梧桐树上刚被刻上的那行刺目的诗句，心中久久不能平复，她确定他在不久前来过！
事实也果然印证了李素瑶的肯定，在恍惚之间回到姥姥家时，李素瑶旁敲侧击的向姥姥打听了魏同家的状况，装作不在意的问起魏同。姥姥说魏同一家在李素瑶离开以后也匆忙的离开了，全村人都不知道一夜之间魏同家到底发生了什么，突然间消失，像是人间蒸发，六年过去了，村子里关于魏同家突然消失的猜测疑云仍然不绝于耳。
这场像是人间蒸发一样的消失的秘密没有人知道，除了李素瑶。因为这场消失魏同策划了很久，也踌躇了很久。
七年之前的一个夏夜，魏同出乎意料的出现在李素瑶家的门外，当时李素瑶正在和姥姥在树下乘凉，看到魏同李素瑶有些意外。
魏同从来不会在夜里到处走，这是每个小伙伴都知道的不能说的秘密，魏同说这是他的小秘密，不让说出去。
那天晚上的魏同是李素瑶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脸色异常苍白，全身湿漉漉的，狼狈不堪，他犹犹豫豫的对一脸迷茫的李素瑶说：明天早上老梧桐树下见，一定要去，我有很重要的事儿要跟你说！说完这句话，魏同匆忙惊慌的看了李素瑶一眼就信任的开了，也许他认为，她一定会来！
那一晚，李素瑶一晚没睡，魏同惊慌狼狈的样子一直在她的心里荡来荡去，她猜测一万种可能使魏同变成那个模样的原因，每一种多让她一一否定。在她心里，魏同是一种可以让人放心依靠的人，无论发生什么事儿，都不能使他动摇，他特有的冷漠孤冷让人不敢靠近，可是今天的魏同到底怎么了，李素瑶在心里无数遍的问自己。
那一晚，李素瑶听着老钟表嘀嗒嘀嗒的计算着时间，急切的盼望着黎明的到来……
那天早上淫雨霏霏，雨声跟李素瑶模糊梦中的一样。
她看到魏同瘦弱坚毅的身影在老梧桐树下朦胧，虚无缥缈，顷刻间就要消失。
“素瑶，我要走了，不得不走。以后你要照顾好自己，记住，你本就是瑶池里的莲花，没有人伤害的了你”，魏同强压哽咽的看着李素瑶说。
“能不能别走……”李素瑶紧紧的抓着魏同的衣袖。
“我必须得走”魏同一脸决绝，狠狠的甩开了素瑶无力的手。
素瑶无力挽留，魏同走了，消失在雨幕中，没有回头。
素瑶看到了那行刻在梧桐树上的字“此花端合在瑶池”，那么刺目，那么令人心痛。
3
记得早先少年时，大家诚诚恳恳，说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车站，长街黑暗无行人，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魏同已经回来了，他还记得曾经美好的约定和回忆，可是为什么不来见我！”这个问题连李素瑶也不知道答案。
当李素瑶再看到那行字时，她仿佛经历了重生。
过去的七年里，她感觉自己经历了前生和今生的更迭。
挣扎了七年，痛苦了七年。只为了等一个不确定的人，等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为了他，她穷尽了生命中的一个七年，现在她终于要放弃了，他却又出现了……
“素花多蒙别艳欺，此花端合在瑶池”，从前慢，从前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