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的元旦,天气预报提前三天便已经预告了空气重度污染的黄色预警,从这个小长假的第一天开始,整个城市便不出意料地弥漫着浓浓的雾霾。
房间里的空气净化器已经持续地工作了24个小时,即使是假期,我和许多人一样宅在家里,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放心地呼吸——生理和心理都前所未有地依赖一台机器所生产出来的空气。
在这样pm2.5接近爆表的天气里,依然阻止不了人们迎接新年伊始的快乐,每个人都在朋友圈里晒着自己各种总结、展望各种愿景,我却猝不及防地看了一部与这样的天气超级应景儿的纪录片——《塑料王国》。
这部纪录片很短,短到只有26分钟。它完成于2014年,却于2016年11月24日,在阿姆斯特丹国际纪录片电影节上获得新人单元评委会特别奖。
在颁奖典礼上,导演王久良的获奖感言只有一句话:“希望这部片子能拉近你我的距离。”
影片开头,在美国加州,一个叫做丹尼尔的黑人,正在安排着工人进行垃圾分拣工作。
他们说,玻璃,金属这些较重的就近处理。塑料垃圾,就流向中国。
记录片中,导演王久良问道:“为什么去中国?”
丹尼尔回答:“因为中国市场实在是太好了,中国买主能出别人两倍的价格。我们必须达到利益最大化。”
稍有常识的人都会明白,塑料垃圾永远不会消失,只是不断的在转移。
“中国市场实在太好了。”这句话就像是一句咒语一样刺耳。
美方卖一吨未经废弃的垃圾塑料才9美元。中国出两倍价格,18美元。这就是所谓的利益最大化。
这些洋垃圾最终流向了哪里呢——山东一个专门处理进口塑料垃圾的乡镇街头。
他们操着浓重的山东口音:“现在这里干塑料的,百万富翁都有!了不得!”
接下来的画面触目惊心——
街头来往车辆繁忙,都是和塑料垃圾有关的各个环节。
孩子们在垃圾堆里出生、玩耍、长大。
面对垃圾,没人能躲过它们的包围、鲸吞蚕食。
对于捡垃圾,男女老少,没有一个人愿意干这个活儿——“味儿大,能把人熏死”。
面对臭气熏天的垃圾,这些分拣农——多数呈现出一种无奈来,就是钱好。
这个小镇仅是中国处理进口垃圾现状的一个缩影。
事实上,华北、华东、华南都有,从山东、河北到浙江、江苏,再到广东,很多省都脱不了干系。
在这个镇上的人们基本都从事分拣垃圾的工作,也有从外地跑来打工的。
在这个镇上,人们对垃圾的熟悉程度无可比拟——经过点火、看烟、闻味儿就能辨别出来,什么是聚酯什么是聚氯、什么是S什么是苯、什么是聚甲醛,他们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来。
他们没有受过任何专业训练,也没有任何防护措施。
分类的塑料经过简单冲洗打成碎片,回到新的循环制造中。
清洗过程中对地表水造成的不可逆伤害。
“像这样,发生火灾也没法儿救,消防的以前都受过伤……”
焚烧塑料垃圾的空气污染是众多污染中的一个。
天气冷了,工人住的房子四处漏风。一个女孩用捡来的塑料布站在一起糊在窗户上,这些塑料布上印着的是达能、雀巢等各种食品品牌,看起来,这个家庭被这些品牌所包围着。而事实上,我们的生活又何尝不是被这些巨头们所控制着呢?
镇子附近的地下水也被污染了,河流、庄稼,无一幸免。
更可怕的是,这里的从业者无论老板小工,几乎都患有某种环境污染引起的头疼——村名们更是直言,别问谁家有人得病了。就问谁家有人不得病的?
与其说让人震惊,不如说这种现状的存在状态让人触目惊心。
一个运垃圾的拖拉机手很直白地告诉导演:“拍个照片有什么用?拍个照片能解决问题?现在不合理不合法的事情太多了。你(都)能解决了吗?国家真要是取缔的话,这些塑料垃圾是怎么进到咱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土的?”
村民们更多的是无奈,无力改变,随波逐流。
导演王久良说:“这些垃圾曾是另一个世界的另一种生活,是消费主义的残渣。却以垃圾为纽带,生硬,真切的结合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的时代,两个世界,两种生活,那么远又那么近。”
镜头冷静客观地记录下镇子里正在发生的,NO批判,NO感叹,NO愤怒。你,我,他。都是垃圾的制造者。
这些方便袋,塑料盒在便利人们的同时,又以另一种方式荼毒着我们自己。
这关乎我们的民族和国家。
我们光知道塑料是有毒的,但绝对比不上身临其境地去听当地人讲述或是,听他们无奈悲叹“连政府都不管,我们能如何”。
我们正在被垃圾包围,但很多人人都对此漠不关心。在这个新年伊始的夜晚,大喜希望我们在睡前都冷静地想一想:
那个阿姨振聋发聩的一句话——钱挣是挣到了。子孙后代也没块儿好地方了。
这是这个国度欣欣向荣背后,艰辛和残酷的一面。这三十年繁荣的背后是环境污染所带来的巨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迟早是要还的。
当绿水青山只是记忆里的泛黄画面,恍然意识到污染、病痛、甚至死亡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伴随着浓郁的雾霾,这个国家和民族的希望都在哪里。
这个世界工厂,承担着众廉价物品的生产,而承受着洋垃圾的污染消耗。令人触目惊心的是,这里廉价的劳动力竟要用生命去换取生活费用,而且如此的直白的妥协在垃圾场里。
这个有着被燃烧塑料有毒的浓烟覆盖,戴手术手套肆意把医疗注射器往嘴里喷水的孩子,被很多苍蝇爬来爬去的嗷嗷待哺的婴儿的山东小乡村,只是这个国度的冰山一角。
拖拉机手问导演拍这些有什么用,他没有回答什么。
也许这部纪录片,正是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