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点一过,张云雷看着天边露出脸的月色,轻轻叹:“今天没有新鲜的海货吃了。”
杨九郎没明白他的意思,也的确不想深纠。把已经喝完的啤酒易拉罐全都捏扁了,起身拍拍身上的沙子:“我去睡了。”
“哦,好。”张云雷点点头,但是也没打算起身的样子。杨九郎挥挥手,直接回房。而张云雷,在沙滩上,坐了整夜。
姑娘起的很早。看到张云雷站在海滩上,走过来。
“我有点累了,可能会睡几天。”张云雷说出这个奇怪的安排时,就像是在说中午不吃饭那么轻巧简单。卫珍没反应过来,他已经撤步往小王子走去了。行了几步,他又定住身子,回头:“对了,这几天大家都不会出海,所以,没有新鲜的鱼获吃了。你们可以试试骑车环岛,还有去酒吧街那边玩。”说完他也不管卫珍是不是听进去了,直接走了回去。
卫珍真的打听了酒吧街的方位,然后赌气得自己去玩,没有等杨九郎,自然也没把前一天定好要出海的事情给丢到了脑后。
等杨九郎起床把背包收拾好出门,卫珍早就跑出去玩了。他在约定好的码头等了快一个小时。烈日把他洒在船板上的海水一丝丝蒸干,也把他的耐心一点点耗尽。他头都没回,开船出海。
他是去潜水的。自从知道这个地方可以潜水之后,他就憋着一股劲,非要去那个地方潜水。原本他跟卫珍一起,两个人可以做对方的潜伴,也更安全一些。但是卫珍没来,他自己竟也没觉得太过伤心难过。
最后一次检查装备氧气,他看看天上的太阳,抱肩一跃,翻身下了船。隔着潜水衣,他感受到温热的海水渐渐变的微凉,裹着他的身体,慢慢挤压。呼吸器吐出的气泡飘荡着上浮,在视线的远端炸裂不见。太阳的光芒变得模糊不清,跟着海水荡来荡去的,好像有了实体,能让人抬手就抓住。
已经能看到一些浅海珊瑚和海葵,鱼格外的少,水压造成的轻微耳鸣在静谧无声的海底显得很嘈乱。就像他突然焦躁不安起来的心。
杨九郎向来是个行事还算谨慎的人,感觉不对劲他立马就上浮,回到船上,他才发现,天色突然暗了下来,一种大雨欲来的阴沉压着不远处的天空。他拿出表,看到自己从下水到回来还不足一个小时。但是看这个样子,今天是不可能继续了。想想自己租了三天的船,也没太多的遗憾,开船回去。
晚饭的时候,他在餐厅外见到卫珍跟一个纤瘦白净的小伙子一起有说有笑的,也没搭话,直接进门,好像跟自己的女朋友并不熟的样子。今天一整天,他没看见过小旅馆的老板,那个笑眯眯的,喜欢啃小鱼干的男人。
那夜下雨了。没有关窗的杨九郎被撒进屋里的雨水淋醒,看着外面遮天蔽日的雨丝,有些愣怔。“睡吧,明天还要去潜水。”他这么暗示自己,竟然也有用,雨水怕打窗户的声音渐渐微弱消失,他睡得很安稳。
次日一早,他收拾好东西跨上船。
码头上有去打理自己船的老渔民,看他一副要出海的样子,有些惊讶的搭话:“小伙子,你是要出海啊?”
“嗯,对,去沁幻区潜水。”杨九郎爽利得回应。
“哎呦,可使不得。”老渔民一听,脸色都吓白了:“不能出海,更不能去沁幻区。那片海去不得。”
“怎么就不能去了?要封海?”杨九郎把解开的船绳卷一卷放在船板上。
“谁借给你的船?就没告诉你,昨天今天明天,这三天是海王祭,沁幻区是海王祭的主祭点,不能出海的吗?”
“不能出海?”杨九郎看看周围停满了码头的船,问:“所有的人都不能出海吗?”
“是啊,你没见那些每天早起就出海的渔民都歇着吗?海王祭的日子里,所有海面上浮的,落入海水的,都归海王。现在出海捕鱼是跟海王抢食,潜水游泳,跟去给海王献祭有啥两样?”
“是这样啊。”九郎点点头,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说要借三天船的时候,对方很是高兴。原来是自己用不了船出海,放着也是放着,这笔钱,是白赚啊。
“小伙子,听我句劝,这两天在岸上玩,不要出海啊。”老人家说。
“好嘞。”九郎答应得挺快:“知道了。我收拾收拾东西,这就回去了。谢谢您啊。”
见老渔民走了,他拿起的船绳又扔回船山,坐了会儿,还是拧钥匙,开船出发。
听过老渔民说的海王祭的事情,杨九郎才注意到,这片海上真的是没有一艘船,海上静得让人心慌。
今天九郎准备的比昨天还充足,但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试着下潜三次,每次都觉得海水压力不正常,要不然,就是冷得让觉得自己是像在游冬泳。
第三次浮上来,他手脚并用的爬回船上,卸下装备,累极的躺平在船上。阳光有些灼热,照在他的身上,没一会儿就把他一身的海水蒸成的细碎的盐颗。九郎不知道自己是累了,还是被阳光晒的有些恍惚。他觉得自己好像是睡着了,又像是落进水里,海水拥堵这鼻腔口齿,让他喘不上气来。
“回去…回去…”他隐约听到有人在说话。窒息的感觉让他没办法开口。他急的挣扎,却连眼睛都睁不开。
“回去吧,不要来,回去……”
他听着那个声音,仔细的辨别话的内容。那声音像是隔着流动的海水飘进耳朵的,有些混糊,但又让他听得明白。追逐着渐渐远去的声音,他一急,睁开眼来。仰面躺在船上的姿势,让阳光一下就刺进双眼。他抬手去挡,深深地呼了口气。
水,滴落在脸上。他颤着手指摸自己的头发,湿得,是海水咸腥的味道。身上的潜水服,也是湿的,刚刚摸到的粗糙的盐粒都不见的,代替的是一身凝结的水珠。
他站起身,四面望去。没有人。没有船。
接近四十度的海面上,他觉得一股凉意从脚下攀爬到眉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