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弟弟给我要献血证，说堂弟需要输血。我们都祈祷他再次出现奇迹。今天早晨七点看到弟弟的来电，我就有种不祥的预兆——果然是堂弟去世的消息。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我还是忍不住泪如雨下……

堂弟比小两岁，属猴，是二叔家的第二个儿子。堂教生性较古怪，村里人给他起绰号——二怪。

怎么个怪法呢？据我的记忆，他很少和我们有语言交流，经常惹事生非，极不听话。他似乎不懂得如何认真的做一件事，学习不好，偶尔辱骂老师同学，似乎没人喜欢他。小时候一样他也曾给我起外号，我自然是不客气的打他一顿，再长大些就不怎么搭理他。

听说他上初中时有次在试卷上写：“我的试卷给狗看！”惹怒了老师。老师把我正在乡教委工作的二姐叫了去，二姐自然是羞愤不已，对他一顿训斥。

后来我去外地读书，工作，得少听到他的消息。只记得他成年后到处打零工，也会干一些不光彩的事，但比小时候懂事多了。再后来他也结婚生子。有一次我在路上遇见他下班回来，骑着自行车，穿着白半袖，挺精神的样子。

十多年前，我听母亲说堂弟的小舅子在化工厂意外受伤，他辞了工作，专门负责照顾小舅子。打官司，索要赔偿等事都是堂弟在做。再后来，小舅子出院了，成了傻子，堂弟每天照顾这个小舅子。前几年，我在路上见到堂弟跟在一个白白胖胖的傻子后面走着，左手提着马扎，右手拎着毛巾，对傻子不住的呵斥，傻子却不以为然，一直傻笑。那一天，我没有和堂弟打招呼，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觉得每天伺候一个傻子是件悲哀的事。

后来的近十年，堂弟很少回家，过年也不回家，很多时候都是住在岳父家。生了第二个儿子后，孩子姓了母亲的姓。村里传闻堂弟做了上门女婿。还有“大傻子后面跟着二傻子”的传闻。我每每听到这样的消息总是气不过。既恨传谣的人，也恨堂弟没有对家的爱和责任。

二叔去世时，堂弟回来得较晚，姑姑也对他一番数落。他对象告诉我他游手好闲，整日里懒得要命。事后我还劝他对孩子，对家庭要有责任感。他什么话也不说，就是一直低头在我旁边坐着。

这些年我也身体不好，工作繁杂，很少联系娘家的兄弟们，再听到堂弟的消息时，他已在重症监护室，是肝衰竭。至此，我才知道他酗酒已久。我忆起年前我在医院输液时，见到他也在输液，我只是简单地问了问他的情况，没多交流。现在想来好后悔当时没有多关心他。

没想到奇迹出现了，堂弟躲过一劫，恢复得不错。医生警告：万不可再喝酒！

今年四月，侄子大婚，堂弟在婚礼现场一直忙碌，我们还高兴地打招呼。后来才知道他当时已经病得不轻了。

昨天晚上，堂弟再进重症监护室，我们都预感到不好。弟弟说在被送医院前还在他枕头底下发现了三瓶酒。

此刻，面对堂弟的遗像，人们更多的是对他的埋怨，是觉得他是自作自受。当我听到一个堂叔说他是疫情期间染上酒瘾的，我心痛不已。想一想那几年不能随便出家门的日子，我们正常人尚且憋闷得不行，何况本就性格怪癖的堂弟天天要看护一个二十多岁的傻子。也许唯有喝酒能给他带来放松和快感。这些年他与社会早就脱离了，他甚至不会用智能手机，谁能懂他的苦闷和委屈？想到这里，我泪如雨下……

我的堂弟，如果当年能得到父母好的引导，能得到老师的帮助，能得到伴侣的理解，能被这个社会友好、包容的接纳，也许不至于落得如此。

在今天的学校里，不乏这样那样的问题学生。作为老师，我们要有一颗敏感的心，更要有智慧去引导这样的孩子。可是说实话这太难做到了，人性是多么复杂。回想自己的从教路，有多少苦口婆心都被浪费，有多少肺腑之言被当作耳旁风，有多少误解让人心寒……尽心尽力，问心无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