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山小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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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刚煮好，圆滚滚，比城里量产的个大。

五毛要去拿，被壹元先生拍掉了手，“烫，我来。”蛋有点护皮，俩手来回倒，抠得深一块浅一块，十指通红。总算喂小姑娘吃了，也算功德圆满。

再后来，壹元先生邀请五毛“上房摘瓦”。

上房得先爬个小土坡，纵向把腿劈成弓形，抠住外凸的墙砖，再使劲往上蹬，风化的碎砖往下滚。过程毫无美感，五毛感觉自己特像大螳螂，巨型那种。

想起打山楂那天。

树杈被竹竿勾住，摇啊摇，摇碎了光影，“噼里啪啦”好一场山楂雨。大伙扥住防水布一角，结果抖出只大灰耗子，嗖地逃了。五毛炸了毛，蹿起不小的海拔。

两人又腻歪了会儿，看乡道蜿蜒小院错落。十月才露头，各院都在晒玉米，像一片明亮的金色海洋。

壹元先生夸她：“没想到小姑娘胆还挺大，爬得挺利索。”

“一身肉能白长吗？”五毛挺骄傲。

然后壹元捉住她，狠亲了一口：“说真的，我不会让你摔下去。要摔，也有我给你托底。”

“你看过《无问西东》没？”

他点头。

“电影里，黄晓明对已经毁容的章子怡说‘你别怕，我就是那个给你托底的人，我会跟你一起往下掉。不管掉得多深，我都会在下面给你托着。’”

壹元先生又岔她：“宝贝，你还是记不住角色名。”

“昂。”说什么大实话。

五毛记性不太好。

经常壹元先生忙着加班，微信失联，几天不见人影。一句稍等，就能稍出“时差”来。五毛严重怀疑，俩人是否真处于同一时区。

晚上俩人聊微信。

壹元先生：宝贝，你还记得我不

五毛：你谁呀

壹元先生：一定是太久不见了，我老婆记性不太好

五毛：你都有老婆了？

壹元先生：我老婆不就是你吗，忘了？咱们前世的种种

五毛：有点印象。

壹元先生：下辈子我也会找到你

——下辈子，我还会找到你，给你做托底的人。

起风了。

山风吹干了五毛微湿的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