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到了外公,那个我从小到大叫他爷爷的老人,梦里,像以前每一个梦到他的梦一样,他还是不说话,慈祥的坐在那里,然后再消失,然后我哭着醒来。
十六岁那年,刚好具备所有的情感世界,然后就面临着失去至亲的痛苦,那种痛苦,不是家里失去老人而已的那么简单,而是陪伴我生活了十六年,承载了我十六年的学业,精神,和梦想的老人,朝夕相处的老人,就那样消失不见,我至今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包括那天空气里蔓延的燥热和痛苦,还有我发了疯一样的怒吼,坐在那个隔着我和外公的棺材旁边,一直等他敲打,然后告诉我,一切都是玩笑,很痛苦,很撕心裂肺,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那样记忆犹新。
那场梦醒来,我给豆先生说了一句语重心长的话,是我内心深处,从十六岁开始扎根的话。
“我不会把我的孩子全权交给我的父母或者男方的父母,尤其是他还在创造自己的围城,自己的价值观的时候。”
嗯,我不会,一定不会。我也多么希望,越来越多的人,不要这样,真的不要这样。
在孩子从小,渐渐长大的过程中,他自己会有一种潜意识的筛选,并且会在心里面有一个排行榜,然后,他的生活和轨迹就会跟着这个排行榜倾泻,一点一点倾泻,最后,时刻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就是他的精神支柱,我不想让他刚刚找到自己精神支柱的时候,又面临着失去,我不想他领会失去精神支柱的痛苦。
十六岁那一年以后,我时常看到我们这一辈与爷爷辈的故事,其中,印象最深刻的事,是一则新闻。
小女孩从小跟着外婆生活,衣食住行,学业和选择,全部是外婆负责,外婆就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在她初二那一年,外婆去世了,她一蹶不振,躺在床上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从那以后,她话变得少,她的成绩再也没有上来,她看着谁都有距离感,她不知道说什么,每天以泪洗面,后来,她自己跳楼自杀了。
初二的孩子,心理和身理都还没有成熟,只知道谁是她最重要的人,在她的意识里,她和她外婆,就是一体的,甚至是同生共死,这样的认识,是不是对她的人生无形中产生了一种毁灭性的迫害,她的心灵是很脆弱的,还没有太多的经历去支撑失去的痛苦,那么,为什么不让她远离。
看到这则新闻,我红了眼眶,仰起头还是把眼泪吞了回去,然后打电话给了父亲,告诉了他这些年,我内心的挣扎和失去的痛苦,他像个失措的孩子,给我说了三个字,“对不起”,除了这样,还有别的选择吗?
不要让自己的孩子离开自己,起码在孩子还在建立感情的阶段,这样不是自私,这样是负责任的表现。爷爷辈的爱,要让孩子意识到,那是来自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特有的爱,但他最爱的人,是自己的父母,然后才是他们。要让他们知道,生命就是轮回,让他们知道,老人们的离开,是去了另一个地方,他们最爱的父母,还会陪伴他们,然后在合适的时间,才会离开。要等他们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要告诉他们,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中,他们的精神支柱一直在,并且会一直陪伴他们,让他们健康成长,我觉得,这才是孩子们的正常轨迹。
天灾人祸我们避免不了,但是如果选择可以避免不必要的伤害,我们可以慎重选择的,不是吗?
外公是我的精神支柱,很小很小,给我手工制作小车,推着我从这个街头走到那个街头,大了一点,带我去旅行,北京和广东,福建还有四川,两岁教我写字,五岁带我上幼儿园,小学每天给我送饭,刮风下雨骑着小摩托来接我,新学期总能够看到他的身影,跻身在一群家长人群里,帮我交学费,然后拉着老师让他多担待,有事没事给老师打电话,询问我的学习情况,跟我们班主任关系打得很好,第一时间能够拿到我的成绩单。就连外公去世的前几天,坐在病床上,还在给我妈说,
“我要好起来,要送陈萍去上学呢”
那段时间,外公还牵挂着我。
他成了我人生的支柱。十六岁就失去,是不是真的太残忍。
那么,可不可以让越来越少的人,承受和因为一样的痛苦,保护一颗又一颗还未长大的心,让他们能够勇敢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