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去你就不是我儿子,这句话在我妈经典的怨妇一样的咆哮声中愈发的响亮。
A
那年我上高一,离开我熟悉的土壤和一切,从县城的初中来到了市里最好的高中读书,什么都是新鲜的,就连城里人说话都是新鲜的,我贪婪的吸收着这里的习惯风格和传统,学着活得像个本地人。
对于学习成绩一般的我来说,在这里生活是压抑的,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种感觉,似乎周围很多人都会很轻松做完一件在你看来很难的事,并且会做的很好。
成绩越来越差,学的越来越晚,那天我偷偷提前回的寝室给她打了个电话,我想回家,不行。冷冷的听着电话的滴滴声,我哭了一晚上,一个男生,我恨她。
第二天,天气预报大雪,果然很准,不过我仍然靠着闹铃起早推开寝室的门,打算自己买票回家,门开了,她穿着那件穿了几个冬天的羽绒服站在门口,水顺着头发在往下留,衣服上都是雪渍,那一刻我就静静地看着,可能一秒钟,也可能好久,你怎么来了?一夜卧铺我就过来了,看看你。吃饭的时候不小心看了一眼她放在钱包的票,硬座,她腰间盘突出很重,不能久坐,我不知道她怎么过来的。
B
她是个女强人,在县城有自己的独立的事业和圈子,为了让我周末吃点好的在城里租了个房子,每周末我回去吃饭睡觉休息,她从很远的家里过来陪我两天,两天,没多久。平常我在寝室过夜,大概这么过了一个多月。
有一天,头疼的厉害,和老师提前请假回去吃药,打开寝室门,我可能看到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一幕。她趴在地上,就趴在地上,手里拿着抹布,她看着我,可能懵了一下,慢慢捋着头发说,我腰疼,这么擦不疼。原来我一直以为是每天和我打招呼的寝室阿姨替我收拾屋子,原来我一直以为她只有周末在,原来我一直以为她就是为了她的面子,原来我一直以为,我只是一个人。
她辞了工作,一个人,在这里,过一周,等我回来呆两天。从那天开始,我再也没回寝室住过,每天回去租的房子。回家?应该是,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我真的做的太少,不过我还有一点时间。然后,有她的地方,我也就有家了。
C
我让她失去了那么多,工作,生活。每天房屋的寂静,一只苍蝇进来她都不舍得放走,每天中午和晚上我都像疯了一样从学校跑回家,大概4分钟,我试着平复心情,告诉她放学早,她也试着压抑一上午的孤单和寂静,循规蹈矩的问我过的怎么样,就这样,高考了。
一切的开始都会有结束,几天后,坐着回家的车,车后面是我的行李,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像一个行走在夜幕下的人,除了黑夜,别的都没有,不对,还有她吧。我突然就紧紧的握住她的手,也没什么理由,没什么铺垫,她下意识想抽走,又没再去用力,三年了,我说,谢谢妈,我们回家了。她有点愣愣的,说,早晚你还会走,这回我不能再陪你了,到年纪了,我在家等你回来。
现在在大学的我会常常给她打电话,她最常说的就是赶紧挂了,废电话费。有一天我突然想问她,我说,我恨过你一回,妈,你知道么,我不想出来读书。她那边安静了一会,说,我知道,你爸也恨我没陪他,还一定要让你出去读书,不过现在,咱们家里我是老大了,哈哈。听着我妈爽朗的笑声,我说,妈,我想你了,我明天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