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半睡半醒间双手无意识间把被子裹住自己更紧,两只脚缩到被窝中心,空调在吹,起来打开窗才发现,室内外的温差趁人梦中竟然缩小到没什么差别了,使劲把四十公分宽的推窗再推大一点,窗外看下去就是铁道,不时会有绿皮火车和和谐号驶过,偶尔还会有运煤的火车。据经验,运煤车驶过窗外的噪音最大,绿皮火车次之,不知道从北京西开往九龙的火车,跟从襄阳开往广州东的火车,声音会不会有点差别?同样是一车客尘,又不过是个硕大的铁皮胶囊,一样来来往往。
和谐号的声音有点像闷罐里沸腾的热水,隔音带外面的汽车。煤块的颠簸碰撞的声音肯定比人的臀部和皮质座椅摩擦的声音雄浑震撼得多。基本听声音,我就知道来了一辆暴脾气的运煤车,还是一列沉稳安静的和谐号。
因为外面是铁路,自家住高层,所以只装了隔音玻璃,不需要防盗网,室内看向室外很庆幸可以保留完整的视野,通透干净,不至于被错位排列的长方形割裂成无数个框框。只有个四十公分宽的窗,今晚打开它,微微探头出去,哇,那种晚风直接灌进窗框、如水般无形地将我包围的亲密,一下子将我聚拢,一下子冲散,我仿佛是它这个风海中一群小鱼苗,它浸没我,我塑造它。它再大一点,再大一点,可能我会被风带离这个小房间,漫游到夜空彼岸也说不定。
第一夜的降温,稍有些秋的意味,我立刻向广州的天气屈服。从前去贵州避暑,去上海避湿,万般嫌弃回南天和喜怒无常,犹如极地的夏冬,多次扬言讨厌广州天气的我,仅仅打开了窗吹阵风,我就可以毫不犹豫地说,我真喜欢广州的秋天,真真太喜欢了。
吹风的惬意一瞬间叫我思绪也吹开了,刚刚忽然在想,假如把天气比作男人,一年中只有不足六分之一的时间,比如南方的秋天,是舒服得叫人想立刻停止时间,就地躺下任它吹一辈子,任那个最温柔优雅的他带着你,你蜷缩在他的眼神一辈子,就这么完结,何止是不后悔,简直是理想主义者都不曾想过的境况。
但记住,以上的美好时间不足六分之一,意思不仅可能连七分之一都没有,就连只有六十分之一,你也不能说它不对。那其他时间呢?想到其他时间,那天气和那男人的忽冷忽热,大喜大悲,如痴如狂,你又可以为了一点点理想成真的部分,去接受其他大部分吗?假如把男人比作天气,我想我双子的内心又会莫名生出两条鱼。
广州的夏天啊,天啊,找个人把太阳灭了吧。冬天啊,天啊,会下雪。
春天啊,天啊,让我去吧,万物生长的季节却是要我萎靡不振的啊。
一如那个男人,阴晴不定,这绝对不是为了满足双子座贪新鲜的心态而诞生的性格,越是知道自己的心跳脱不定,越是需要一个稳如磐石的人,靠得住,能让我不乱走,毕竟我路痴起来,连家楼下的公交都可以搭错。
说这么多,我又想站在窗边吹吹风了。空调的风始终像是死去已久的鱼,夏天是救星,到了秋天瞬间黯然失色。窗外的风居无定所,但它拂过鲜花大树,拂过大楼广场,拂过无数个人,可能已经拂过了那个,永远都像秋天一样温柔的干净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