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电影《冈仁波齐》,我突然发现人生似乎真的缺了点什么,有人说是灵魂,有人说是信仰,也有人说是信念,更会有人跟你说是布达拉宫还有雪域高原。都是,又都不是,我觉得。
这是一部不可思议电影,影片昏暗的色调,让你觉得这哪里是部电影,这分明就是一个人拿着一个摄影机,诚实地记录着一群人,他们一边走路一边磕头,没有太多的言语,也没有华丽的对白,走累了就休息,饿了就做饭,困了就搭起破旧的帐篷呼呼睡觉。他们花费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风餐露宿,五体投地,一路磕长头一路匍匐,去往心中的圣地冈仁波齐。在观看电影的中途,你甚至都会产生一种错觉,你会粗鲁的觉得,这群人真的不是神经病?挺着大肚子的孕妇也跟着一起朝圣,翻山越岭,徒步2000公里,这确定不是脑子有问题?
我在打着暖气的屋子里,坐在舒适的椅子上,喝着咖啡,头发梳成大人摸样,穿上一身帅气西装,以无限的鄙夷加上绝对的不可思议,观看着电脑屏幕上这群满身泥土的人,他们匍匐,他们磕头。他们尽然没有怨言!你磕头就磕头,总要有个目的吧,毕竟又没人给你们赞助。这跟跑马拉松还不一样,马拉松跑完了还能得个冠亚军,有荣誉,也有奖金,最起码电视里面露个脸,发个朋友圈还能晒一晒,实在不行,我也可以在微博里刷个屏,距离什么什么合马开赛还有XX天之类,再配一张穿着红色或者绿色的让人精神矍铄的跑步衫,要是再能秀一秀不太健美的肌肉就更好了。至少,也能有人知道我在干什么对不对。你再看这群人,他们有赞助吗,没有。有发朋友圈吗,也没有。有在微博秀肌肉,并没有。他们在做什么?他们在磕头,再看看他们在干什么?他们还是在磕头。
对于城市里讲究功能效用的人来说,做一件徒劳的事是很傻的,长久的坚持做一件徒劳无功的事,基本就称得上神经病了。
当我看完整部电影的时候,才若有所思,我突然有一种恍惚感,那是一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打开工作本上列的许多计划目标以及工作进度,陷入了深深地思考。我的脑子里全部都是雪山和那群人匍匐磕头的人的形象,我在想,他们的内心会是怎么样?他们磕头的时候在想着些什么?他们会不会想最近的工作量太大压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们会不会想今天加班熬夜做的这个计划领导会不会满意?他们会不会想到年底年终奖能不能多发一点咬咬牙再换辆车?等等.......。最后,我悲哀的放弃了脑子里复杂的想象,我想起了电影里小女孩妈妈对小女孩说的话,磕头好,磕头长见识。我看着小女孩一路磕头一路匍匐,心疼之余,竟忘了她的脸上是多么的开心,他们的内心是多么的平和,他们的灵魂是多么的安静与真诚。与他们相比,我竟无助的发现了自己的粗鄙与可怜,他们的内心是安静祥和的,我的内心是充满各种欲望各种彷徨不安和焦虑的。
孟子说,学问之道无他,求其放心而已。其实人生之道,又何尝不是放心而已。那群满脸泥土脏兮兮的朝圣者,他们的心是安放的,是安然的,他们的心在拉萨,在布达拉宫,在冈仁波齐,在广袤的雪域高原,而我们的心呢,在哪里呢?
当我看见他们的拖拉机被一辆越野车撞坏,他们没有过多的苛责开车的司机,而是不惜力气抬起了自己的车艰难的往前走,走了一段,居然又回过头去,一路匍匐,一路磕长头,生怕落下一段路,自己没有磕头。我震惊了,这群人居然连偷懒都不会。原来,真诚的灵魂是没有杂质的,不要妄图让脚步走的太快,而灵魂走的太慢,慢一点,再慢一点,不行回去重走一遍,等一等自己的灵魂。
我们太喜欢谈论人生的大道理,谈论佛法的大智慧,谈论诸子百家的经世致用之道,在茶馆,在火锅店,在咖啡厅,在地铁站,在办公室,在会议室,在女儿的书桌旁,我们高声地谈论着,谈论着牛逼闪闪的过往,谈论诸如此类诸如彼类的人生心得体会,觥筹交错里,胡吃海塞中,交换着各自生存之道,畅谈着人生的理性之光。
我们驾着百十万的越野车,一路傲娇的挺进拉萨,我们抬起高傲的头,吹嘘着自己豪车优越的越野性能,以为站在多高多高的海拔,你就是拉萨的王!我们却忘了自己,忘了谦卑,忘了磕头是一件长见识的事。
那一年,磕长头匍匐在山路,拥抱尘埃,不为觐见,只为贴近你的温暖。
那一年,冈仁波齐说,先磕十万个长头,再去谈论你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