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俩没有说话，一个抽烟，一个低头不语，就这样僵持了好长一会，后来还是小雁爹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

“小雁······跟爹回去吧。”小雁爹说完便快步走了出去，把还没抽完的烟磕掉，回来后他慢慢地装了一袋烟，点上后慢慢地吸着，也没看小雁。要小雁回去干什么，小雁还能不知道？

她半靠着室友的被，瞪了她父亲一会，长出了一口气说：“我不是回信说了吗，等年底就回去，这么远，您来干嘛啊，车票不花钱啊！”她埋怨着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小手帕来回扯着，还好手帕结实，没被撕烂。

“我这不是替你哥着急吗，人家说了，要再不把亲事定下来，留家闺女就要另找对象了。”

“找就找呗，我才不稀罕呢!换亲？想想都好笑！”

“小雁啊，现在社会虽然都不搞换亲了，但在咱们村很多啊，张老瘸子的儿子，你二叔还有你表姐不都是换亲吗，你看你二叔，现在不也挺好吗，儿子女儿都健健康康的多好。”

小雁爹说着话还是没抬头，说完了还是抽烟。

“我二叔？他那是什么年代了，这年代了您还包办婚姻！这换亲，我不同意！”听小雁态度如此坚决，小雁爹呆了一会，然后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吸着烟，房间里静静的，只有那烟叶被烧着时发出的滋滋声在烟雾中回荡。

抽完了烟，小雁爹出去磕掉烟灰，回来后又开始装烟。刚抽完，烟袋锅是热的，不过小雁爹似乎并没有感觉到热，就是不停地按压烟袋里的烟叶，烟叶很松，颤抖的大拇指按了好一会这才用火柴点着。

“雁啊，咱家里穷，这你也知道，你哥，他缺个心眼，没人想嫁给他，这次留家能主动来提换亲的事······”

 “爹——你要我嫁给他，你问过我吗，问过吗！不行，我不同意！”小雁直起身愤愤地看着爹，她不理解那个痛爱她的父亲竟然让她嫁给一个傻子，一个真真正正的傻子。

“雁啊，我都答应人家了，再说，他家找的是咱们村的周书记给说的这事，也都定下来了，雁，咱们回去，好不？”说了这么多，小雁爹这会总算是抬头，不过他的双眼还是尽量回避着那小雁直直的眼光。

“我不回去！”她说完，小雁爹拿着烟袋看了看小雁，然后低下头。用力地摸了摸脸，他长长地喘了一口气说：“雁啊，我也是没办法，你哥都三十五了啊，你生的晚，你娘死的早······”

“他不正常，是傻——子啊！”小雁说着坐直身子激动地又说：“爹——你就忍心让我嫁过去吗，为了哥哥娶到媳妇，你就忍心吗······我也是你的女儿啊，也是你亲生的小雁啊！”

看着她爹，眼泪再也压不住了，掉在了手巾上，流到了嘴里，苦苦的，咸咸的······她说的，小雁爹岂能不明白？他拿着烟袋愣了好一会，才起身出了宿舍。

偷着擦了擦眼泪，把烟灰磕净了，小雁爹深深地喘了几口气调节了一下心情，收了烟袋进了屋。

站在屋里，他看着不停擦眼泪的小雁，叹了口气说：“雁啊，你哥三十五了，不结婚，那咱周家就，就把门牌给摘了啊，你就嫁过去吧，就算爹求你了，好不好？”

“我不想啊，爹——小雁不想嫁给个傻子啊！”小雁说着一下跪在了她爹的面前：“爹，你回去退了好吗，我一定帮哥哥找个媳妇，一定找，我一定给哥哥找个，求您了爹！”

小雁爹没有说话，眼里含着泪望着门口，都不敢去看小雁的脸。

小雁跪着，双手抓住爹的裤子哭求：“爹——小雁会去找的，求爹退了吧，爹，您把亲事退了吧，爹！”小雁苦苦哀求着，可是她爹却狠心地拉开了她。

走到门边，小雁爹用手擦了擦眼，双手紧紧地握了握，长出了一口气望着门外说：“雁啊，爹知道啊，知道小雁心里的苦，可是，你看看咱们家，除了四间土胚房，咱们有什么啊，没有房子，没有牛，能有和咱们换亲的就不错了，再说，你哥也傻，这次不同意，那以后，谁会跟他啊！”

“爹，没关系的，小雁可以打工啊。”小雁跪着一下下来到爹的身后说：“我使劲打工赚钱，我给哥哥盖四间大瓦房，再买个拖拉机，准会有人嫁他的，爹——”

“雁啊，哪得多少钱？你要打多少年工啊！你哥都三十五了啊！”

“可我真的不想嫁给个傻——子啊，爹，爹——”小雁说了这么多，她爹还是不听，小雁无助地趴在爹的腿上抽泣。

面对倔强狠心的父亲，她也只能哭求了，就希望爹能放弃这门亲事，因为小雁还年轻还有美好的未来，还有自己爱着的人。

如果小雁和傻子结了婚，还有什么幸福可言，白天劳累的干完农活，晚上还要被傻子脏臭的身子欺负，嫁给傻子后除了这些，她还能得到什么呢？几间砖瓦房还是几亩地？还是那些耻笑人的话和可怜的眼泪！

“雁，那算爹求你不行！”

“爹啊——她是个傻子，比哥哥都傻的傻子啊！”见小雁还不同意，小雁爹咬了咬牙，两个膝盖便给小雁跪了下去：“雁啊，咱们家······不能绝后啊！唉！都是爹不好，爹没本事啊······”

老人说着不断地用拳头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泪水流过满是皱纹的眼角，掉了下来。“爹？起来啦！”见爹给自己跪下吓得小雁赶紧地站起来想扶她爹起来，可是她爹就是不起，着急的她，嘴唇都颤抖了：“起——来啊， 我求您了，爹——”

“你娘死得早啊，我又当爹，又当娘，把你们拉扯大，可是我，没给你哥哥娶上个媳妇啊！我真是废物啊，我没有照顾好你们姊妹俩啊 ，我对不起你娘啊······”

老人伤心地哭了，拳头打在胸膛上，砰砰作响。让女儿嫁给傻子，他何尝不心疼，可是老实巴交的他，除了这换亲，他又有什么办法给儿子娶上媳妇？如果不换亲周家还有后吗？

如果按照小雁说的，她去打工赚钱，等有了钱盖了大瓦房，买上拖拉机，也许会娶上个女人，可是小雁要干多少年？要攒多少年的钱？难道这些，小雁不知道吗？

她用力地拉她爹起来，可是柔弱的胳膊怎么也拉不动，“扑通”一下也她也跪在了地上。

“爹——你起来，起来，起——来——啊！”

小雁妈妈去世的时候，小雁才2岁，小雁记事时，哥哥就傻，家里全靠着爹种着5亩地，养活着全家。爹不容易，小雁是知道的，所以，小雁从小就很懂事，很孝顺。

在小雁眼里，她爹一直很坚强，是时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面子，不向任何人低头。就算是那几年没收成的时候，他爹宁肯天天吃野菜，也没出门要过饭，没有给人跪过，可是现在，爹竟然为了哥哥娶上媳妇向小雁低头给小雁跪下。

颤抖着擦去眼泪，搂着爹干瘦颤抖的身子，看着爹脑后的白发，小雁再也坚持不住了。

“我答应 ，我答应还不行吗 ，我答——应······”说完她趴在爹的肩膀上放声大哭。听小雁答应了，小雁爹并没有立马高兴，而是抱住小雁老泪纵横，哭的更是伤心。

家里没有老伴，儿子又傻，平日里也只有小雁能和他说说话，商量商量事情，现在要把小雁嫁给一个傻子，小雁爹心里又会是多苦呢？

他这么做别人不说他封建？不背地里骂他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可是在他看来着都不算事，为了周家能传宗接代也豁出去了。

同意了换亲，小雁下午到单位处理好了辞职的事情，就随着爹爹回家。因为没提前辞职小雁被扣掉了一月的工资，虽然心痛，可也是没办法。

那个年代，这种自己不提前辞职而被克扣工资的事情太常见了，常见的在打工者眼里，就像民风民俗一样就应该克扣，如同法律一样不可更改。

小雁回到家后，一直很伤心，每天除了干完地里的活，谁也不说话，也不出门。只有到了晚上，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躺在床上拿出鑫鹏送的幸运结，放在胸前，痴痴的傻笑。

爹让她嫁给傻子，她和爹也没什么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