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两个半小时的车程，终于回到了家，一进院子，就看到了爷爷，他坐在院子的台阶上，穿着一双脏兮兮的拖鞋，显然那双脚也不比鞋子干净多少。我记得多年前，爷爷下地回来的脚才是这个样子，脏兮兮的，那时候我总是躲的远远的，这时候奶奶就回从屋子端出一盆水，嘴里一遍抱怨爷爷邋遢，又把衣服弄脏了，一边自己生气，说你这种人任何衣服在你身上都是糟践！爷爷裂开嘴，露出满嘴由于自卷的旱烟熏黄的牙，不回嘴，不反抗，脱掉鞋直接踩地，先用那盆水洗脸，在洗脚，最后往院子里一泼，干巴巴的院子，有了爷爷的洗脚水也滋润了一番，爷爷会说，舒服！

01

妈妈说我第一句话不是叫的妈妈，而是马。

我说：为什么会是马呢？

妈妈说：因为你爷爷有一匹干农活的马，在爷爷家的院子的西厢房就是那匹马就在那里住。

我记得也是有这样一匹马的，爷爷还有一辆马车，每当秋收和耕种的季节马是我们家最主要的主力，爷爷就是他的指挥官。爷爷套着马车，挥舞着马鞭高昂的走来田间的土路上，我们孩子们到了农忙的季节也是要跟着下地的，倒不是怕没有人看护有危险，爷爷说家里没有吃白饭的，小孩子也有劳动的能力，于是我们就跟着下地干些力所能及的活。我倒是乐意跟着下地，我虽然不爱干农活，但是我喜欢坐在爷爷的马车上。那匹马套着马车走的很慢，像走着模特步一样，我总是坐在车尾，因为我受不了马尾来回的摆动抽打蚊子，我尾巴不小心抽到我的脸。但是坐在车尾，马车形式在那田间的土路上屁股是最受不了的，一路的颠簸到了目的地，我总怀疑我的屁股是否还在。

农忙的时候爷爷带着一家老小都去干农活，孩子们坐在马车上，叔叔婶婶，爸爸妈妈们骑车，或在前，或在后，就这样乌泱泱一队人马，就像鬼子进村一样，只留奶奶在家准备午饭，再送到地里。全家老小齐心合力，不干完不回家，爷爷不发话谁都不敢走，连我那平日里刁蛮的婶婶这时候也得收敛三分，爷爷一瞪眼，也就不说话了。

小学毕业前，爷爷的马被卖掉了，奶奶说马老了，马厩拆了，奶奶在那种了豆角，黄瓜。在那的蔬菜张的特别的好，爷爷说那是马的功劳，它在我们家操劳了一辈子，马厩那篇土地都被它的马粪肥沃了。爷爷说我也老了，不是马干不动了，是我驾驭不了那马车了。

02

我走进爷爷，没有说话，他坐在台阶上直勾勾的看着我，

干巴巴皮肤像一个褶皱的老树皮驾驭着那个支架，这个瘦小的老头现在才到我的肩膀，我记得那时候我经常在他的背上，现在的他的后背显然连我两周岁的儿子都背不起来了，浑浊的双眼没有一点精神，半天才认出我来，轻轻的笑了一下，说：什么时候来的？进屋吧！

他要起身拉我进我，腿似乎没有力气，手狠命的抓住我的胳膊，借助着我的身体起来，衣服依然很脏，像几年前刚下地回来一样，只是现在衣服里那身体已经不再健壮，那衣服穿在他身上就像孩子穿了爸爸的一样宽大。他问：孩子呢？怎么没带来？

他虽然已经老的不能自理了，但是头脑还算清楚，他问我，我说：孩子在家，我没带来，我开车不方便带他。

他说：应该待家里来看看

进屋刚坐在椅子上，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说：刚回来

他说：奥，孩子呢？怎么没带来？

我说：孩子在家，太小，坐车不方便

他说：恩

过了一会，他起身，说：我得回家了。

我说：您慢点！

爷爷走后，妹妹说：他今天已经来来回回十几趟了，我真后悔一早就告诉他你要回来，他在马路上转了好几圈了！

不一会，爷爷又来了，他在前，奶奶在后，走进我，

奶奶说：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说：刚来

奶奶说：孩子没带来？

我说：在家跟他奶奶在一起

奶奶说：你什么时候走？

我说：晚上

奶奶说：恩早点回去吧，天黑了就不好了！

从我家，到爷爷家，5分钟的路程，爷爷奶奶来来回回不下二十趟，每次都问我同样的话：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孩子呢？你什么时候走？

03

现在我不愿意回家了，不是别的，每次回家都感觉爷爷奶奶更老了，看到他们，就有一种想哭的冲动，他们记忆不好了，姑姑说你爷爷奶奶有点傻了，好几次你爷爷就在咱们村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但是还是愿意多出去走走，我们商量着是不是给他脖子上挂个盘，我怕哪天把他丢了。

小时候是谁养育你，谁给你洗衣做饭，谁教你做人做事，我养你小，大了你是否养我？

我脏掉的衣衫你是否能像我给你洗的那样也给我洗干净？

我走路的双脚你是否能像我给你洗的时候给我打盆洗脚水？

我做不熟饭的时候，你是否像我给你做饭一样给我做碗热粥？

我不认识的回家路，你是否像我领着你一样，领着我回家？

老马老了，粪便滋润了土地，茁壮了蔬菜

老人老了，养育了儿女，美德传承后代

至每个做儿女的，你也正在变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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