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老样子，散酒一壶，花生一盘。”
“好嘞，对了，老秦你儿子还没有书信吗？”酒肆老宋，擦了擦老秦面前之前酒客残留的酒渍，桌子经过长年酒水的侵泡，即使擦得再亮也是有些发酸的酒味散发出来。
这个酒肆只有几张桌子，每天无非就是几个常客。老宋人实在，散酒从未兑上水，下酒的菜虽寥寥几种，好在量足，每当打开酒缸，那股酒香便弥漫周围，所以来了一次几乎都会来。
老秦觉得这地方对于自己来说，更有点情味，便是常来，也是熟悉这里，自己更多是听着别人聊着乡野碎事。
一杯散酒入喉，老秦搓了搓裤 脚的泥，眼睛看着远方。“没有，还不是跟我当时一样，哪里打仗去哪里，那边兵荒马乱的，能指望的只是他自己机灵一点，刀剑无眼，希望他别像我，成了瘸子，这狗子还没结婚呢。”
“老宋，再给我添壶酒！”旁边一位酒客喊道。
“好嘞！老秦你先自己喝着，一会有空再跟你唠唠。”老宋转身忙去，老秦喝了一口，身子开始暖起来。
老秦的生活一点都没趣，跟田里草人一样沉默的，日子阳光在身上移动，像是等待时间把他仅有的所有都带走，而时间也沉默的，没有任何答复，又像秋冬慢慢枯掉的野草，来年再生一茬，野火烧过，再接一茬。
老秦十年前从这条路跟着同乡被征兵去了远方，戍守他乡。六年前狗子也是从这条道去了，战事连绵，老子伤成了瘸子，换成了儿子，老子没看见儿子一眼。现在这老秦念狗子回来一如当时狗子念老秦回来。
三两杯散酒入肚，老秦的思绪就开始乱了乱去，胸中一团思绪，张了张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自顾在酒肆里独酌。
酒壶中的酒已经差不多，盘子里的花生也仅剩二三，远处那处坟头敬的酒也渗进坟边的土里，酒味又从土里散发出来。
老秦酒兴已尽，呆在这地方还不如回家躺着，自己的腿由于阴雨天的疼痛还在隐隐发作，虽然喝完酒后身体发热，但是天气还冷，老秦穿的有些单薄，秋风灌进裤腿，一阵阵冷冷的刺痛，老秦喝完酒壶最后的酒，喊过老宋结完酒钱，抖了抖裤脚的泥土，出了酒肆往家走去。
一如早上离去时，夕阳下的茅草屋，静静等着老秦回来。
夕阳下，雨后冲坏的几处屋顶，露出的茅草在风中飘摇，倒还显得有些活气。老秦心里想的是今晚别再下雨，哪怕是风也要小上一点，让自己安稳温和地过完这一夜。
今天上坟和在酒肆里耗过了一日时间，回到家里，阳光投入屋顶，投入几束光柱，灰尘跑进光束，浮散着，一副冷清光景。
屋子里仍是坑坑洼洼，里面已经没有水了，屋子里因为几束光束显得不是很黑暗，屋子几乎没有什么像样的摆设，显得很空旷。
多少个夜晚，老秦在这里徘徊，寻觅寻找那些尚未反应过来的丢失，最后都以那个冷清的，在角落的床为终点，度过一个又一个夜晚，雷雨风晴，春夏秋冬，没有任何人来往，许多个夜晚，老秦又和这个茅草屋，融为一体，等待着家人回来，他实在是走不动走不出去去寻找了，日复一日。
老秦脱衣钻进被窝，秋日冷的是没反应过来而不是本身。酒肆出来微热的身体被秋风吹冷之后回到被窝又开始微微发热，舒服得发困。
几束光慢慢斜倒，消失，黑夜来临，老秦想着明天还要去把屋子上的窟窿补上，对于自己孱弱的身体是一种考验，秋天一来，天冷的速度就更快了，不能耽搁，否则冬日的寒风难以让人消瘦，想着想着老秦在夜色弥漫里睡去。
月亮升起，又照了几束光进了屋子。
老秦梦里回到了咸城，入伍戍守的地方。 看见了老乡小钱。在他身边，两人轮班值岗。
这个后来被入外族一枪插死的同乡人，一言不发的站在边上。老秦顿时泪如泉涌，拉着小钱要说很多话，刚拉着小钱，就被路过的伍长一脚揣屁股上，一个踉跄，臭骂了一顿，说大战将近，若是出了差错，军法处置。
小钱瞥了老秦一眼，不再搭理老秦。
老秦想着刚才军长说大战，连忙拉着小钱。
“小钱，打仗的时候你一定不要靠近沟壕，你就是在那地方被打死的！”
老秦想起了过往那场战事，那一场战节节败退，小钱在逃跑的时候，摔进了一个沟里，被后面赶来的敌军，一铁矛贯穿了身体，还是老秦给收拾的尸体，尚不瞑目。
最后也是埋在了他乡，他的老父母在听到这个信息后，无言之后嚎啕，哀伤可怜度过了余生，死后也是与儿子两处相隔。
“有病吧你。”小钱白了老秦一眼。
“帮我拿一下，我去撒泡尿，快憋死老子了。”小钱把手里铁矛给老秦。 老秦想要拉住小钱，再说上几句，转身小钱已经不见了身影。
看着下面的军营，熟悉的感觉，旗帜迎在风中，三三两两士兵在营外，老秦在其中寻找自己所在的帐篷，以及里面的战友，怎么也记不起来。
忽然，不远处兵马声响，老秦定睛一看，心中一想不好，是敌军来袭。连忙风中呼喊，敌军转瞬就到了哨岗下面。
嗖的一声，一支箭羽就到了老秦眼前，老秦睁大了眼，眼里只有这一点寒芒，还没来的及喊出来。
老秦唰一下从床上坐起，窗外东方既白，月儿西垂。
老秦心里一阵空落，还没来的及在梦里和故人小钱唠上几句，就被惊醒。
老秦出去撒了泡尿，冻的一哆嗦，赶紧回到被窝。
不知怎的，回来进被窝，下面一阵发热，辗转反侧，离天亮还一段时间。
老秦思绪烦躁，不觉间手伸了进去，事情完事慢慢睡去。 东方慢慢泛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