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萧让
(1)
长大了,才发现,“美丽的梦”在一点点丢失。梦的纯真与丢失的困惑,相辅相成!
在农村长大的孩子,谁不知道傻子大爷这回事呢?我要说的,却是十多年前傻子大爷的那段往事。或许可以这样说,我认识的傻子大爷,也许是最能引起儿时童年回忆的一个人。
傻子大爷其实并不是傻,而是他这个人小时候心里揣着明白爱装糊涂,俺爷那辈人于是就给他起了外号叫做傻子。他也乐意这个外号,谁叫,他还爱答应,所以说好多人都忘了他原来的名字叫个啥了,都想不起来了,我想傻子大爷应该记着他自己的名字呢!
我记得有一次是在那赤日炎炎的午后,我看着爷爷和傻子大爷,俩人蹲在菜花奶奶家的屋后下棋!迎面走来了菜花奶奶和她的孙女――蕊初!她刚上学前班,能认二百五十个字!手里拿着洋糖皮子,兜里也装好多!
那个时候,农村里还没有奶糖火柴自行车这些词,都是叫做洋糖,洋火,洋车子。农村小孩儿吃过的洋糖啦泡泡糖啦,都是把纸质包装的糖皮子攒起来,编手镯啥的,因为那时候穷,大家都没有啥玩的,比如吃过的方便面塑料袋子,只要你原封不动的拆开,别扯烂了,攒起来,叠好,够五个袋子了,还可以拿着这五个方便面袋子去原来的代销店换一袋方便面。菜花奶奶和蕊初走到俺爷和傻子大爷下棋的地方,她们蹲下在一旁看爷爷他们下棋!
俺爷喜欢逗乐,看见活泼可爱的小蕊初,于是戏谑地问蕊初:小初啊,告诉爷爷,你要那么多洋糖皮子干啥?蕊初大言不惭地说:俺要备嫁妆哩!爷爷看着我们都笑了,眯着眼睛问:你要嫁谁嘛?蕊初侧头想了想说:我要嫁给傻子爷爷!我们几个看下棋的小伙伴都放声大笑,像一群鸭子!傻子大爷也笑了。
傻子大爷多大了叫啥,我听俺爷说过一次,我也没记住,村里人都这么叫。他一辈子没结婚,村里的人都形容他为寡汉条子,他脸上的皱纹像极了横断山脉,顺着眉毛弯向两个太阳穴,又顺着脸颊弯向嘴角。那些皱纹,给他的脸上增添了许多慈祥的笑意。听蕊初说要嫁给他,傻子大爷就问:小初啊,你要嫁给我吗?蕊初天真地说:“对呀!”
傻子大爷露出了一嘴黄牙笑了。他问蕊初:“你为啥要嫁给我呢?”蕊初说:“我要天天和你玩,奶奶说就你一个人住,没有人和你玩”
傻子大爷拿起一块碎砖头子儿放在四斜的位置上说:“小初啊,你太小哩。”稚气可爱的蕊初说:“你等我长大嘛!”他笑着摸着蕊初的头顶说:“不等你长大,我可该死啦”听了他的话,蕊初着急了。
他为什么会死?他要是死了,那可咋办呢?蕊初额头上淡淡的眉毛,在满是金黄色的茸毛的脑门上,挤成了疙瘩,脸也皱得像个核桃。傻子大爷笑着摸摸蕊初的小脑瓜,蕊初咧着嘴笑了:“你别死啊,等着我长大。”傻子大爷笑着说:“中,我等你长大。”
孩子的世界有时候是我们无法掌控,也无法预知她们心里头想的是什么,只知道她们的心思单纯,高兴了就笑,难过了就哭。世事也一样,同样都是我们无法预料的,我们能做的只有过好当下的生活。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傻子大爷家里的枣树依然干瘪的矗立路边,只有看到她穿着绿色嫁衣时,你才会想到,有一个叫做春天的姐姐,她真的来了。
上次我回家,我听二狗叔说,傻子大爷老去了,因为没吃的没穿的,宅子充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