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人情世故
王华
人情世故，是中国人街谈巷议中一句常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小时候就常听母亲念道，你同学谁谁谁，真是懂人情世故哇！不管啥时见了都问寒问暖、家长里短的说半天。我虽然表面诺诺，心里却有点儿不以为然。在我眼中，某某人无非是圆滑、善与人打交道却不太讲原则的人而已。看来，我们娘俩对人情世故的理解还是有点儿差异。
人情世故这个词，我原来认为它并不完全是褒义的。 从少年到成年再逾不惑，几十年留在记忆中的一些人和事，让我感慨唏嘘的，不少都与人情世故这个词有关，这让我重新审读起这个成语来。 我有一位盲人朋友，二十多年交往甚密。有一天，他突然找到我说，你帮我分析一下，儿子的老师三天两头让我去学校，跟我说的却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比如孩子下课后跑步去厕所，在走廊里大声说话，在课堂上传纸条等。我说，教师节你是不是没那个？他捻了捻手指说:那个啦，能不那个吗？昨天我又买了5斤螃蟹5斤排骨送到老师她妈家，今天早晨老师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校门口等她，我走路不方便，爱人陪我去的。万万没想到，她当着其他学生和老师的面让我把螃蟹和排骨拿走。还说:别在我身上搞歪门斜道，人民教师不吃这一套。哎呀！当时，真把我气的想把东西扔进垃圾桶里，可我不能那样啊！这可是我和爱人起早贪黑半个月赚的血汗钱换来的呐！唉，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我朋友的孩子背着家长换了补课老师，把班主任给凉了。难怪我的朋友成了丈二和尚。时间荏苒， 如今，朋友的孩子也做了班主任，他在父亲的影响下，向学生和家长明确承诺，不收受任何礼金。有个别家长不信，用微信转来红包，这位年轻的班主任微信上只附上一个谢谢，原路退回。这个人情世故怎么样呢？ 我给母亲讲了这个事，母亲说了一句话:这个小老师有出息，他懂得人情世故。哦，听了母亲的评价，我暗自谴责了自己，想起了几十年前那次对母亲的不以为然。我其实不大懂得母亲心里的人情世故。这让我悟到，懂人情世故，就是善于感受人的性情，能够掌握事情的本真，朴素真诚的爱是才是精髓啊！一个渴望求知的孩子，他只不过是为了找个他更钟意的老师来给他辅导而已，他绝对没有大人想的那么复杂和势利。那位老师费尽心机围魏救赵最后又迁怒于不知情的家长当面羞辱，实在是把人情世故发挥到了反面去了。看来，人情世故也得从两个方面去解读。
正面践行人情世故还真不那么容易。 1993年4月，我代表党委的四个部门承包了115项目。母亲的言传身教，自己多年的思考实践，使我在这方面自认已经成熟。包项目首先就要和方方面面处关系，除了油田内部、地方政府外，与当地村民的交往更要实实在在和谐相处。中国人讲感恩，因心而起才叫恩情，照章办事算不得有恩，我在这方面花了些心思在里面。于是，从征地、垫井场到两部钻机同时一开只用了10天时间。7月1号，我们承包的34一42、36一42等4口油井成功地向党的生日献上了一份厚礼！当年的辽宁省委常委张锡林、石油部纪检组张轰特意赶来为我们的政工井投产祝贺剪彩。我们秉承的人情世故就是给老百姓来实的，地方政府和当地百姓的获得感比一万句拜年话更有力。我们投资为大岗子村小学修路，还为村小学购买了部分桌椅和学习用品，免费为大岗子的村办小企业接上天然气管线。根据动、静液面变化，通过控制套压技术，既提升了油井的产量又为他们解决了能源问题。双赢让老百姓认定我们是懂得人情世故的石油人。谁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在一定条件下，好事儿也可能被人为地掰扯成负面的东西。我的这些人情世故竟然成了罪状被甲方釆用了。他们说，修路建桥买桌椅，就是为了给王华他自已捞取政治资本，给村办小企业放套管气是拿公家的财产送礼，破坏油井正常生产。完全不顾那是提高产量的必要措施。听到这样的信口雌黄，我心中冒出的词，就是“人心不古”“人情世故”这两个中国人最好感叹的词语。 通人情、懂世故，让人看到的是理性和客观的思辨;而付诸行动，则需要按常情和世事的理据去做。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与人情世故的本意是背道而驰的。感同身受和勇于担当才是人情世故的要义。这不仅在工作和社会交往中是如此，在家庭生活中，也同样如此。有时候因为我们情感上的倾心和执着，或因为我们对一些事实的不知原委，漠视了亲人的性情表达，误判了事情的真假是非，留下了遗憾，违背了老辈儿人希望我们懂得的人情世故。 我的小弟是个孝顺且厚道的人，我过去还真没认识到，只看他的毛病认为他有点儿不懂事。现在，是他天天陪侍在父母身边。父亲89，母亲86，双双饭量减少，有时甚至不思饮食。是小弟想方设法变换花样想引起二老的食欲。他把饭做得绵软，菜炒烂烂乎乎，汤熬得顺顺溜溜。他还常说，年轻时不懂事，净惹老人生气，现在就是想补偿补偿。 他的做儿子的行动让我内心震撼和感动，原来，他也是很懂得人情世故的啊！
“体悟人心，辨察世事，应该是我们一辈子要认真做好的功课”，在职业角色上有没有做到忠诚？在伦理角色上有没有守住信用？在自我角色上有没有提升？一次，我在辽东湾的海边散步，思绪万千，又想起了母亲对人情世故的至理诠释。人生就是一本永远学不完的巨著，她是几千年民族文化传承，亿万人们精神荟萃的凝练，伟大而深沉高不可攀！我仰望海面上高远的天空，品味着母亲的嘱托，不觉热泪盈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