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重声明:本文系振委会推文,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人是慢慢静下来的。起初,耳畔还响着临行前街市的喧嚣,那些未了的琐事像碎纸屑般窸窣作响。可当视野里满满当当、毫无缝隙地塞进那片金与白与蓝时,那些声响便像退潮般簌簌溜走了。只剩下一种庞大的、近乎真空的寂静——不是无声,而是人间烟火气像被抽走了似的,只剩下天地间一口清冷的呼吸。
山就在那里。说"在"字都嫌轻佻,它是"镇"在那里,"凝"在那里。山峰刺向深蓝得近乎墨色的天穹,峰巅一线正承接着远方跋涉而来的夕光,于是熔金般燃烧起来,辉煌、冷冽、不容直视。那光不是暖的,是神话时代遗留的凛冽金色,宣告着这里是远离人间的国度。金光向下渐次驯服成庄严的银白,是千年积雪覆盖着嶙峋的山体。那雪白得如此纯粹,仿佛从未有飞鸟或落叶敢于惊扰它的睡眠。
山脚下躺着一泓湖水。我从未见过如此乖顺虔诚的水——没有一丝涟漪,平滑得像块刚淬过火的深色琉璃。它将整座山连同金冠银袍一丝不差地倒拥进自己怀里。于是,实在的巍峨与虚幻的深邃以水面为轴完美对称,相接处静得能听见时光融化的声音。水边黝黑的石头上散落着残雪,像化不完的旧梦,又像时间歇脚时抖落的霜尘。
我在虚实交界处坐下,任岩石的冷意沁入骨髓。呼吸不由自主地放缓,生怕稍重的气息会吹皱那幅水中画,惊扰了山与影亘古的默契。这里的一切都是对称的:天与水,山与影,光与反照,连寒意都均匀地弥漫在空气与水底。这是令人心悦诚服的秩序,在它面前,人间的烦扰得失忽然变得比羽毛还轻,比雪还易消融。
忽然懂得古人以"止水"喻心,不只是取其静,更是取其"鉴"的功用。这片水不正是天地之鉴么?它鉴照着山的巍峨、天的浩渺、光的流逝。而我们奔波劳形,心上蒙尘,可还鉴得清自己的本来面目?或许我们都需要这样"止水"的时光,来到这面巨大的冰镜前,不是为了梳妆,而是为了照见——照见自己的仓皇,也照见内心那点被尘埃覆盖的、对澄明永恒的向往。
山巅的金色王冠缓缓黯淡,银色逐渐主宰。天空的蓝一分分加深沉郁。我知道这场静穆的典礼即将落幕,山与水这对永恒的舞者将在夜色中安然就寝。
起身时带着一身清冽寒气,满心被洗涤过的寂静。我将回到人声灯火里去,但知道有些东西不同了——我的心里,也被雪山投下了个倒影,由金、白、蓝构成的澄明倒影。往后纷扰岁月里,只要想起,便可用目光摩挲那片凝固的湖水,仰望那座寂静的雪山。它将成为记忆深处的精神彼岸,一座用冰雪与光砌成的宁静教堂。
